关灯
护眼
字体:

女将军和长公主(158)

其实稳婆心中明镜:林飞星的事情阳关城里早就传遍了,私宅里养了个没名没分的寡妇,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林飞星的,也定是保小不保大了,没有留着寡妇不要遗腹子的道理。

“哎……”

周稳婆自己也是女人,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昏睡中还皱着眉头的余纨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小娘子,模样俊俏,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如果能母子平安最好,恐怕就算最后生下这个孩子,活下来也会亏了内里,以后怕是干不得重活儿了,若是孩子没保住,一个亏了内里的寡妇独活于世,该多艰难呢?希望这个林裨将可以好好待她吧。

半个多时辰后,余纨终于悠悠转醒,草药也煎好了。

余闲端着药碗坐在余纨的床边,一勺一勺的把汤药喂到余纨的嘴里。

二人彼此对视,眼神中均带了些许复杂,谁都没有说话。

当余闲端着空碗从产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房间中余纨的呼痛声再次传了出来。

林挽月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

她的拳头紧紧的攥着,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苍天有眼让这可怜的孤儿寡母都能活下来。

参军三年,林挽月从未祷告过;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林挽月从未想过去祈求神鬼之力。可是这次,林挽月站在门外将她知道的满天神佛,甚至自己父母,林宇,都求了一个遍,她希望大人和小孩都可以活下来。

可是,还不等林挽月祷告完,产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稳婆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林挽月说:“老爷,老婆子我实在是尽力了,二者只能保全一个,您尽快给个答复吧,越快越好,再拖下去大的小的都没了!”

稳婆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林挽月摇晃着身体向后直直退了两步,最后还是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扶住了产房的窗栏才稳住了身子。

在林挽月的脑海里,自己与林宇相交的往事一幕幕的闪过。

同时,与余纨成为朋友后的场景也时不时的涌现。

一边是,等同自己亲弟弟一样的人的遗腹子。

另一边,是她以林挽月这个身份交到的,唯一的朋友。

若是林宇还活着,自己一定会力劝林宇保大,可是林宇死了,这份抉择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让我进去……”林挽月缓缓的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

稳婆却一下子张开了双臂挡住了林挽月的去路,义正言辞的说道:“老爷,您可不能进去,产房不是男人进的地方,冲撞了呀!”

林挽月的眉梢下垂,耷拉着眼皮,微微低着头,原本明亮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

她没有说话,而是伸出那粗糙的手轻轻一拨,就将稳婆推到了一边,稳婆险些跌到。

林挽月进入了产房,稳婆大惊,刚想追进去,却一把被余闲拉住:“婆婆,你让老爷进去吧,房中的姑娘是老爷在军营里感情最好的兄弟的遗孀,腹中的孩子是一脉单传的遗腹子,我们老爷才十七,虽然顶着诺大的家业,官职也不小,但是这事儿,对我们家老爷来说真的挺难的,您说呢?”

……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比记忆中的婵娟村还要浓。

烧的通红的四个火盆摆在房间里,林挽月迈着沉重的步子绕过了屏风。

看到了躺在床上苍白如纸,一脸汗珠的余纨。

林挽月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轻声唤道:“阿纨。”

迷离的余纨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滴饱满滚圆的泪珠,缓缓的溢出了林挽月的眼眶。

这一幕似曾相识,几月前,林挽月昏厥在这里醒来的时候,也如现在这般悲伤。

余纨笑了笑,露出一个苍白又脆弱的笑容,余纨是医女,不用林挽月说,她自己早已明白是什么情况。

“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林挽月的眼眶通红,声音颤抖。

“请……把我,和阿宇,葬在一起……”

悲伤,终于从林挽月身体的内部将林挽月击穿,撕碎。

林挽月放在腿上的双手,十指紧紧的绞在一起。

她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泪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余纨帮她做了选择,却比林挽月自己做决定更让她痛彻心扉。

林挽月的下唇已经渗出了血珠,可是那低沉而又哀伤的呜咽最终还是冲破了防线,从林挽月的嘴里溢了出来。

如同受伤孤狼的低沉哀嚎,比嚎啕大哭更加有重量,那夹在哭声中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让每一个听到这哭声的人都不禁鼻子一酸,跟着流下泪来。

突然,林挽月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