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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124)+番外

作者: 蜜桃牛奶冻 阅读记录

云淮晏摇头:“能为父皇分忧,晏儿无憾。”

他年少懵懂时,以为送他去长平,云恒的忧虑当真只有北燕的侵扰,后来他见过沈世忠急流勇退早早辞官,见过苏木小心谨慎不敢逾越分毫,隐约明白云恒送他去长平的真正用心。

他十八岁接手先锋营时,满朝都赞他少年英才。

但他渐渐察觉云恒对云淮清的厚望与担忧,长平军势大未来势必动摇军权,非交到可信之人手中不可。云恒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已经开始暗暗瓦解长平军,使其对皇权不能构成威胁。

原本,云淮晏进长平是云恒早年下好的一步棋,可当他真的在长平扎下了根,这步棋,反而成了云恒给自己和云淮清埋下的一颗雷。

因此,他手中握着的长平军令,隐隐成为父兄对他猜忌疏远的始作俑者。

云淮晏从怀中掏出长平军令交到云恒手中:“父皇把长平令收回去吧。”

“你只是一时生病,日后病好了,长平还是由你管着。”云恒本不肯接,想了片刻却又接了回去,“也罢,你现在病着就别操心这些,好好休养,一切等你病好再说。”

这分明是无法兑现的承诺——他的病,不会好了。云淮晏笑着点点头,父皇老了,没必要反反复复同他强调,他的儿子要死了,死在深入西岭的炮火之后,死在往返北境的颠沛流离之中。

云恒拍拍他的肩膀,替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睡吧,等你睡了父皇再走。”

云淮晏听话地合上眼,睫毛颤了颤,竟然染上一点湿气。终于他还是又睁开眼,眼神清澈地望着云恒:“父皇,可以给我讲讲我母妃吗?就这么一回。”

这是一段云恒始终不愿提起的往事,却被云淮晏三番两次地问起。只是这样一句,云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正如之前云淮晏每次问起鹂妃,云恒绝口不肯多谈,只板着脸催云淮晏歇下。

可云淮晏执拗异常,追问他:“当初是不是因为父皇领兵攻打离国,母妃才会负气出走,在匆匆躲藏中生产才会难产而亡?如果真是如此,母妃有什么错?为什么死后不入皇陵不入宗庙?”

他问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云恒心口。

二十年前,他攻入前离衍都,城门是前离太子亲自打开的,可他不仅没有帮助前离皇室,反而倒戈相向,屠杀衍都百姓,比叛军更先占领了衍都。

这是他争储之路上浓墨重彩的战功,仅仅带了三万兵马便将前离纳入大梁版图。

离国的密信在他班师回朝前便已传到鹂妃手中。

那时鹂妃已有八个月的身孕,离国女子生就一副傲骨,一刻也不肯在云恒府里待着,当即收拾了东西离开。云恒回来时,府中以不见鹂妃,他知道她怀着身孕受不得颠簸必定不会走出太远,为逼她回来,他在京都每个客栈旅店都贴了鹂妃的画像,勒令他们不许让画上的女子入住,鹂妃与嬷嬷无处可以去只能躲在山间破庙避风遮雨。

后来鹂妃难产,云淮晏幼时体弱,与这段日子的流落漂泊不无关系。

往事桩桩。

于情,他对不起鹂妃。

于义,他对不起离国太子。

于仁,他对不起离国百姓。

他心中有愧,可他已贵为天子。

天子是不会错的!

他默许他们将鹂妃葬在皇陵之外,暗暗希望鹂妃的名字不再被人提起,希望关于离国的所有事都被人遗忘。

如今血淋淋的事实被云淮晏直截了当地指出,云淮晏一时气急,甩开云淮晏牵住他一角衣袖的手,将云淮晏整个人带得偏转过身去。

云恒压着怒火:“朕早同你说过,你的母亲只有一人,便是皇后,其余的不许多问。”

“我这回在北境遇到前离遗民,他们都知道曾经有个离国公主嫁到了大梁,那个人是我的母亲,可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云恒已经怒极站起了身,背手站在床头:“是谁?是谁跟你说朕攻打离国?说你母妃负气出走?是不是清儿押回来的那个黎立舟?他将你害到这步田地,若不是清儿及时攻进山谷救你,你就死在他手上了,你居然还信他?”

“我死在他手上?三哥,救我?”云淮晏茫然看着云恒,仿佛听不懂他的话。

云恒强压下怒气:“黎立舟此人信口雌黄,不敬君父,本来就兼了几条罪状,如此看来死罪更是难逃了。你年纪小错信歹人,朕不怪你,以后不可再这样不辨是非,睡吧。”

云淮晏听着云恒的话,耳边嗡鸣。他本也料到黎立舟被押解入京绝无生机,可云恒怒极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心口一闷,泛起针扎般的疼痛。

在池州城里黎立舟救他一命,他不仅不曾报答他救命之恩,甚至引兵杀入西岭害他痛失亲友沦为阶下囚,如今激怒了云恒,恐怕还要害得他提前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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