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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374)

“去,自然要出去,婶子可有事嘱托?”江文成问。这处是马耳山西的小凉庄,不比从前住的那个小凉庄子热闹,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经常要托人从山外捎些东西回来。

“婶子没得嘱托,就是听人说马耳山东边的小凉庄来了个戏班子,敲锣打鼓的,热闹得很!你跑也是往外跑,干脆去瞧瞧有多热闹,回来给婶子讲讲!”她实在瞧不得好好一个人将自己折腾死了,给他找个消遣。

自从丢了陈鸳,江文成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知道什么戏班子。但一听还是猛打了个冷颤,好像被人用绣花针给刺了心窝。“戏班子?哪儿来的戏班子肯往山里钻?既然到了城郊,为何不入胤城去?”

“我想也是呐,哪里有戏班子往这穷乡僻壤跑,该进城的早进城了,若你今日无事,总归也是要往山里跑,何不去东边儿一趟,看看这事真假?”婶子仍旧费尽心思地拐着弯劝说道,她是一山野粗妇,不懂何为心结,何为执念,只是瞧着江文成像是病了,还是生了很严重的病症的样子,就极为担心他。

江文成叹气,这一口气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右膝疼起来差些站不住:“嗯,那我去瞧瞧,回来给婶子说说。”

马耳山,因其地势高低好似一对马耳得名。两峰高耸入云的山峦中抱着一块林地,树木茂密,当初四皇子的私兵就是养在了这里,好比养在马儿平阔的脑顶。马耳山将地势一分为二,东西各两处庄子,西边的小凉庄就是廖晓拂举家迁过去的,能耕种的地甚少,大多庄民都是吃山靠山才能勉强温饱。西边的庄子就是盐政吏贺老爷看上的,耕地不仅多,土壤也肥美,于是贺家伙同了丞县把西边的庄子养得日渐热闹,也就是后来四皇子所处的地方。

江文成自打从宫里出来,带着陈鸳投奔张广之,在小凉庄满打满算住了一年。天下动荡,自太子登基后他就再也没敢回来过。怕触景伤情,怕想起那些个对不起老六的日夜。今日他又回来了,因着腿脚不适跑这一趟浑身汗涔涔的。刚一下马就被客栈里相熟的小二迎住了,马儿的缰绳被他快手接了过去。

“咦?这不是江大哥吗!有些日子不见,可是找到新居所了?”小二问道,却没想到从前温和宽厚的江大哥这一下马就要摔,赶忙用身子将人撑住了,“哎呦!江大哥这是……这是怎么了?可要寻郎中来?”

“无碍,无碍的……”江文成紧紧掐着掌心,额头沁出了瘆人的汗珠。

“哎呦,江大哥怎么不早说是腿脚坏了,小的立马唤人来啊!”不等江文成答复,店小二回身就是一声呼喊,立马又出来一位,看着年岁更小一些,“这是我不争气的小弟,今年刚及十三,出来帮一把手。来,给这位爷的马牵进马厩去,挑些好草料来喂,快去!”话声刚落,跑出来的那个小童就把缰绳擒了过去,用手摸着马儿的吻部,颇有些孩子心性,牵着走了。

江文成迎着风御马而来,难免手脚冰凉。小二自甘当做人拐,被江文成扶住手臂,一步一停地踱步进了客栈的门。“江大哥今日是住店还是用茶?若是住店可就不巧了,咱这店里的上房都叫人包下了,别看地方不大,却住得满满的。只有通铺一张了。”

“竟都住下了?当真是生意兴隆。”

“是啊,都住下了,说出来怕是江大哥不信呐……”

“莫非……”江文成不等小二把话说清,追着问道:“莫非真是来了戏班子?就住在这处?”

“诶呀,江大哥也听说了?”小二扶着江文成坐稳,摘下腰间的干布擦净了桌面,喋喋不休道:“也不知是哪一阵风,吹来了个亮堂堂的戏班子,戏班主看那架势还是个武生,班子里也有好多人,乌央乌央就在店里住下,也不知何时会走,挤得过路的客官都要去住下房了,叫苦连天呦。”

江文成听了免不得点点头,因为鸳儿的娘亲也出身戏班,故而心生恻隐之情。他知道戏子向来不被人看重,上了戏台子才是角儿,看客提灯摇着扇,打赏皆不在话下,可平日若谈论起来,免不得低看了一等,这才故意说道:“都是谋生计的人,各有各的难处。养着这样多的人,还能拿出银钱来住店,想来那班主也是豪迈之辈。”

小二沉默一瞬,一笑而过,听出江文成话中有话,也就了然于心,不再多问。“是了是了,江大哥说得有理,小的再见班主必定好生招待着。你瞧前头那戏台子都装点上了,到了酉时一刻便敲鼓开场了呐。”

周围的人声逐渐乱了清净,江文成缓了一会儿,身子稍稍暖起来,顺着小二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胸口骤然缩紧,好似里面那颗心要噗通一下猛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