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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305)

一日一夜的生产,几乎折磨坏了苏婕妤的身子,怀胎月份不足,苦苦生下了一位公主。这下宫里只剩下安婕妤的龙胎,霎时所有宫人的眼睛都盯紧了皇后。只因安婕妤与皇后交好,等同于昭然宫中上下,她腹中的龙嗣是皇后娘娘保住的。

廖玉林在皇宫里没有自己的耳朵,更是不知内情,听苏婕妤胎动了便知道这玉坠子雕刻而成的时候正好,便从腰间取下荷包一枚,献道:“臣廖玉林,恭贺宫中新添龙嗣,大殿下要的贺礼也已备好,请殿下过目。”

原先祁顾还当这一胎是皇子,这贺礼才催得紧,如今倒是也不着急了,只是心里头愤恨难当。母妃殚精竭虑地伺候了几个月,最终竹篮打水,空忙一场,原先这玉坠子也紧催不断,如今恹恹从荷包里抖出来,也是倒吸了一口气:“啧,这样好的玉,哪怕在皇宫都难得一见,难为你了,起来说话吧。”

廖玉林是读书人,自识字了那日就学着执笔书写。每一年的秀才生多如过江之鲫,堪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下场一试便如炼狱一场,三日熬得能揭下一层皮来。再那种逼人崩溃的考场里,他也就是一人一铺一杆笔,连个伺候梳洗的小书童都没有,笔锋写毛躁了就换,生生写废了数十杆。

揭榜那日,廖玉林身中解元,跪谢恩师,直到再入太师府成了门生,右手握起笔杆来还微微抖着。三日秋闱,一举中地,全凭这双细瘦的手,堪比斩千军厮万将,遂而他将右手看得极重。而方才大皇子的靴子仅仅只在指边轻碾了几下,就足以震慑一个读书之人。

右指攥成了拳头,掌心已出了一手冷汗,心有余悸。廖玉林明白,就算今日他这手叫大皇子废掉再也提不起笔来,前程断送也就是一瞬。

“玉是难得的珍品,雕工也甚是精湛,这坠子上雕的又是什么?”翠玉透如碧空,放在掌中,竟连细微的掌纹都能透得清。这样通透的玉种做玉冠或簪子乃为上上品,雕了个玉坠子就有些看不清纹理,依稀看出是个祥兽,爪踏卷滚祥云,团座莲花鼎之上。

“回大殿下,这宝玉上雕琢的祥兽乃是……狻猊。”廖玉林垂着眸子应道,眼下的暗影说不好是羽睫过密还是苦熬多日的痕迹。

“狻猊?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有此物?”祁顾将玉坠置于烟雾缭绕的幻境中,白丝样的气笼笼而来,更添了几分神秘。

“正是,此兽名为狻猊。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便是那第五子。狻猊形如吉狮,好腾云驾雾。圣上乃是九龙至尊,真龙天命,苏婕妤腹中怀有一位皇子,寓意甚好,将此玉献上最为合适。”

“狻猊?这寓意倒是正中下怀,只是龙之九子再如何腾云驾雾,终究还未化出龙身,成不了气候。”廖玉林尚且不知苏婕妤生下的是公主,这话到了祁顾耳中就格外讽刺。玉坠雕成的时候正好,只因算错一步,便送不出去了。否则将龙之九子的玉坠送与生下公主的娘娘,岂不是成了宫中的滔天笑话。

其中利害,祁顾自然明白,本身这玉就是造价颇高的珍品,而苏婕妤只是他母妃手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还真配不上这份礼的心意。可总归是洒下海样重金求来的宝贝,留下便可,说不准就能用在另一位婕妤的身上。

只是到了那时,便是一把杀人快刀,斩人无形,凡和它有过牵连的人一并连累下狱。到时候就没有他祁顾的事了。

“这事你办得妥当稳重,不错。”说着,他像阴曹地府的一抹魂魄贴在了廖玉林的身后,呼气间阴风阵阵,吹得廖玉林情不自禁颈后皮肉一凛。

“谢大殿下赞誉,卑职万万不敢当。”双肩被人牢牢箍住,廖玉林无法回身,只得说道:“若是无事了,卑职就先告辞,还请大殿下将……”

“廖大人可是赵太师的门生,又是今届殿试榜首,这样剔透精明的人儿,为何要帮我这个皇子?”指尖狠狠扎进官袍的料子,鹰爪捕食一般,扳着面前人的肩头,祁顾又问道:“就不怕我设局请君入瓮?宫里有多少算计的心思,我自小看得明明白白,如今我尚且信不过你,你又凭何要帮我?”

喉颈好比被铁链栓死的孔雀,已全然袒露在猎户刀刃下以待放血,只消一瞬便魂飞魄散。

“为荣华,为仕途,为殿下能允的锦绣。”廖玉林回道,瞳仁发散,等着大皇子发落。

那香渐渐燃得快要尽了,香灰盘龙般旋起,久久不落。而一落下便碎如尘埃,化入尘世之间,再不可寻。

香灰轰然塌落一瞬,祁顾才将人从手中松开。他兀自转了转手腕,可见用力狠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保廖大人从此高枕无忧,直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