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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285)

祁谟枕着人家的腿,又软又舒适,比玉枕好上太多了。更难的是一抬眸就望见小福子的脸,一侧头便能闻见母后宫里的西府海棠香,一时不舍得挪动,轻声央道:“自然是担忧,远水解不了近渴。可到底四哥离着近些,想必他与我有相同的心思。”

“什么心思?四殿下拿着太子玉牌呢,咱家看着……兴许更难对付。”

“孤与他始终要分出个输赢来,这是迟早的。至于这心思,拂儿也懂。如今我与他都不在宫中,宫里只剩一个大皇子可一手遮天。既然如此,不如借刀杀人,就看他如何能借得动大皇兄手里那把白刃了。”说完祁谟翻了个身,像是说了一会儿子的话已经用尽了力气,累得懒得动了,说道:“孤闭起眼来歇一歇,拂儿也靠着歇一歇,哪儿都不要去,只陪着孤一个人就好。”

话毕还真就闭上了眼,也不管旁人看不看得见,拉着小福子的手就睡着一般。廖晓拂抽了下没将手抽回来,只得倚着软垫也歇了下来,只是心里暗自打鼓。如今自己真是恃宠而骄了,不仅敢顶嘴,还敢堂而皇之叫太子睡在自己身上,真是个心机叵测的奴才啊。

今夜的城外似乎也有些变动,往日一人一马各自守着壕沟一侧,各自沉沦为营。今夜不知是否因为殿下已醒,苏青松竟叫那人越过了线,容得下二皇子与自己一同守在了篝火旁边。

“五弟醒了?”祁惋说这话时莫名觉出些自嘲来,明明知道结局还是要问,“若他有事,你也不会带着酒来。”

“必然。”苏青松仰头答道,缓缓倒了一碗酒水,眼角眉梢间扬着压不住的喜悦,“太子有天恩眷顾,龙气傍身,想必再有半月便能下榻走动,一月后便能上鞍。”

二皇子低声一笑,阴云如同在脸上密布,讽道:“是啊,还不是九死一生,我倒是等着他鲜衣怒马再归沙场,好决出个胜负来。”

“二殿下明明知道太子对你下不去杀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一战早已立判高下,你已输了。”苏青松瞥了一眼二皇子肩头的独狼纹,将酒碗端到了唇边,“那日你我他三人对阵,若不是殿下手下留情,你早已前后自顾不暇,被识出了破绽。可就是因着太子出招立收三分,便叫你逮住了破局的良机。”

祁惋一愕,问道:“莫非你看出来了?”

苏青松仿佛对其战法不齿,挂在嘴角的弧度都冷了几分,点头道:“这有何难?你自小熟知太子心性,又看出我与他的招式如初同门,自然懂得攻其不备。不然为何你会突然对我使出一记杀斩?还不是算好了太子的枪收不回来,又算好了他必定会替我来挡这一刀?”

“……你果然看出来了。”祁惋眯起眼来,心口愈发涌起难以名状的不安。上阵自当使尽全力攻敌,况且这招数又算不得阴险,只怪五弟自己放不下,可此刻却不愿叫苏青松将自己拆穿。

“这又有何难?我从未觉出你对我有杀气,但我对你的杀意却是实实在在。明日两军对阵,还请二殿下拼尽全身解数,不要顾念情分。若你连我都杀不了,谈何击退太子?笑话。”苏青松凝视着城门的火把,如同凝视着引他归去的亮光,神色中满是无法撼动的坚韧与重阳候血脉对大昭的忠贞。

祁惋良久不作回应,复而苦笑。虽说对结局早已知晓,真到了今日仍旧对五弟心存芥蒂。“究竟,究竟五弟许了你什么样的好处,叫你连命都不要就肯誓死相随?凡他能给你的,我加倍都许给你。”

苏青松沉思了一瞬,答:“并无好处,相反倒是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从龙之愿乃是我苏青松自小独一想要做成的功绩。人若是清楚自己想要做何样的人,便至死不会动摇,不会放手,更不会在紧要关头徘徊自恼,这可能就是我与你的不同之处吧。”

“与我?”

“正是,二殿下还未想清楚吗?”苏青松并未对其完全松心,仍旧保留着一定的戒心,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说道:“二殿下可曾想过,自己自小真正想要过什么?兴许荆妃娘娘始终在替你做出抉择,练何样的兵器,说何样的话,纹何样的刺青,养何样的花,可人心骗不过人心,你究竟想不想要,一探便知。”

苍茫雪原向北绵延千里,直到天与地交接的尽头。向南,是大昭篝火通明的哨楼,向北,是北辽星罗棋布的营帐,好似夹住的是二皇子自小不由做主的命定,逼着他做一个抉择。

“我母妃乃是前朝遗孤之后……”

“但前朝早就亡了!”苏青松看也不看地骤然发声,想不到二皇子一副铁骨铮铮,竟开口一个一个的母妃:“要我说,前朝早就亡了,二殿下!大昭开国已达盛世,哪怕你再不想看也得睁眼看看,若你此番攻至胤城,不仅民不聊生,甚是不顾天下安稳。前朝已亡了近百年,可它的鬼魂还在,日日夜夜纠缠着荆妃娘娘,纠缠着你。若要我看根本算不得什么本事,乃是将自己的仇恨强加于子孙之上,叫子子孙孙不曾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