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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28)

这才有往后误打误撞去了太子殿的事,王过福是已经断了七情六欲的人了,不敢妄自菲薄,护不住赵皇后了,能护住她的孩儿也是好的。

只是这一世,王家的香火总归是断在他这处了。

“义父陪伴孩儿多年,明着是皇上的耳朵,暗地里却是母后的人。孩儿如今势单力薄,无以回报。”祁谟见王过福不肯心软,声声紧逼道:“若义父暮年,孩儿愿置宫外屋宅给义父颐养天年。若义父百年!孩儿则犹如亲生,亲自披麻戴孝,长跪守灵,捧义父牌位入我太师府祠堂。有孩儿一日便保义父香火不断,后人贡奉!”

“殿下!殿下啊……”

时至此刻王过福再也撑不住,抱着祁谟的膝头忍声大哭。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大小姐还在府里时的一颦一笑能消退他身子受的苦,可他也曾有心灰落寞。若他适年娶妻,孩儿也该有太子这样大了,正是采纳说亲或置办花妆的好年纪……为太师府受这一刀他不埋怨谁,怕就怕老无所依,羡看他人儿女环膝,自己无人送终了。

可眼前起誓要给他扶灵的人是太子啊!这是他一手护大了的孩子,这是大小姐的孩儿。就连自己的灵牌也要请进太师府,他王过福将来就是死也是太师府的魂,不是那漂泊孤苦的鬼!

待祁谟归来已是五更天,头天夜间特意交代过寝殿没有留人当职,一路倒是谁也没得惊动。

寝室里的容檀香刚刚燃尽,余烟暖着香炉,廖晓拂垂着手腕歪在榻上梦周公,发带极规矩地绑着头发,脚台边上掉着三、四本散开的小传。祁谟摇头笑了,这小奴才啊,让他酸心的本事一天高过一天。临走时闹着不睡,说什么殿下归来才能放心安睡的,奈何小福子年小觉多,不知苦撑了几炷香。

祁谟走近他,将撂在外面的手腕握住给他暖了暖。许是察觉到有人动他,睡梦中的小福子蹙了蹙眉,把脸往锦绣枕头里藏。待暖得正好了,祁谟再把它放回被褥下,又给他盖紧实些,这才将夜行衣换下歇息了。

不多会儿伺候洗漱的侍女就到殿外等待传唤,太子每日定时晨课,祁谟不想让人疑心,便如往常一样。廖晓拂伺候着他宽衣,不敢问,脸红红的,想必是知道没脸了。

先前还不是自己闹着要等,结果他连太子何时睡下都不知情。等祁谟去南书房早读片刻,他也换好了腰牌,跟玉儿姐告了晌出殿去了。廖晓拂这是要给祁谟请一尊大佛来,他要去请的可是钟鼓司曾经的掌印大公,自己师父陈白霜。

宫里无人不知四大司,又叫明四司,分开来有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和混堂司。其中又以钟鼓司最为挑人,只因司内除了掌出朝钟鼓之外,还负责宫内乐舞、演戏、杂耍等事。每年皇上出朝回宫以及万寿节、冬至节和年节升殿之时总会露脸,好迎导宫中升座承应。陈白霜陈公公就是这一司曾经的大公,说一不二。

至于是怎么卸了任的,小福子也不敢打听。如果把廖晓拂比成宫里的一根白玉竹子,那他师父就是这淤泥里的一棵青松,不易近人。陈白霜掌印时在宫外置了一处内宅,上任当年便从刚送进宫的小太监里挑出个拔尖儿的认了义子,本想是铺一条养儿送终的后路。许是喜爱天真孩童的缘故,每隔上一年,陈公公都要先把进宫的娃儿看过一遍,再挑出个看顺眼的养在身边,直到挑上了廖晓拂,已经是第九个。

也就是在那一年冬至陈白霜卸了任,做了个本分的教引公公,亲自教崽儿们乐舞或曲戏。当年的九个义子逐渐长开了,又被分到各宫各处,如今还留着的只剩三个,那六个不知在哪一宫成了冤魂。

廖晓拂排行老九,连小福子这名字都是师父赏的。他不懂当年陈大公的心思,只以为是图个吉利顺口。可陈大公眼毒,宫里贵人太多,没有哪个主子愿意奴才的名字过于文雅别致。这孩子的名太过才情,一听便知是家里有读书人挑出来的。若惹着后宫小主儿倒还好说,惹着权贵大人就保不住了。

可能是小福子年岁最小,再加上净身之苦甚于旁人,陈白霜是有些偏爱了,就连被太子殿的嬷嬷看中也差点儿舍不得给出去。

廖晓拂就更拿义父看作大佛,去了好地方也没闲着,轮值时偶尔跑回来给陈白霜磕个头,想得开想不开的都说给义父听听。

今日陈白霜来得早了,拿拂尘扫去石凳上的落花,坐在御花园的东南偏亭里。老九是他心头肉,打小性子狠起来比谁都要脸,可又摊上个爱哭的性子。前个月听说他让车轮子碾了就惊得陈白霜动了大气,奈何不在一处,老大与老六也跟着生隔墙火,每日特特从太子殿那头绕着回来,盼着能碰上个熟人往里带句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