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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211)

他速速回身,扫了一眼铜镜,见镜中人如玉树,朗冠临风,当真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皮囊,于是心道不好,这山野丫头必定也是对他动心了吧?如今出师未捷就处处留情了,果真是公子翩翩,风流倜傥啊。

隔日,午时一刻。

古兰燕把藏在袖中的孔雀翎面纱抽了出来,轻轻抚过滚边儿精巧规整的针脚。在广阔无垠的大漠中从未听说还有男儿会做女红,这些原本该侍女的活计,就叫英雄冷不丁地囊过去了。一副面纱扯布二尺,还要镶以金丝、缀以琉珠,绣花针不足小指长,在英雄大手中上下翻飞堪比绣娘。更难得的是,英雄似是发觉蓝色极衬她的瞳色,并不嫌她妖异于常人,专扯湖蓝湖绿的料子,可见是用心了。

“郡主,已过一刻了。”大侍女掀开华美的麂皮帐帘,不忍打扰这份清净。车马早已备好两个时辰,三侍女与小侍女在帐中已睡了又醒,只是郡主仍旧守着端午门,不肯叫阿史劾将军发令。

“再等等。”古兰燕说。雪马如今痊愈,头戴通体鎏金冲天冠,宛如八顶尖帽,马嚼子由链珠皮绳穿制而成,晶莹通亮。铁蹄皆栓六角铜铃,原地攒动便叮铃叮铃作响不停,彷如是等不及要离开端午门这种是非之地,快快踏上大漠的西番流域。

大侍女进车室点了香,端上一碗厚着奶皮子的羊乳:“郡主昨夜就吃睡不佳,先用些吧。一路颠簸疲惫,若是饿瘦了,番后英魂见郡主归来也是不安。”

古兰燕端起试着想喝,才咽了几下便没胃口。和亲本就是无奈之事,还要灰头土脸地回乡,只怕更要叫人说是不详了。

“郡主……”二侍女掀了流苏帐帘,钻进来俯身道:“不好了郡主!”

“忙忙张张的,好好说话!”大侍女不耐烦道,“看不见郡主正歇着。”

“婢女知错,可有大事不好了!”二侍女急道:“那……那原先定与郡主和亲的三皇子,他、他……他死了!大昭太子报以国丧,用飞鸽传信,那鸽子飞了一日一夜,累得没了气力,一头扎在宫墙上,还是叫守卫拣进去的……半个时辰前的事。”

大侍女听了一惊,不由地去瞧郡主脸色,暗自感叹三皇子死得不是时候,明明原先订下与郡主成亲,如今一道国丧叫鸽子送回来,可见事发突然,这下可应验郡主不详的说法了。顾不上旁的就先劝道:“郡主不必多想,如此薄情的中原男子,不值得什么。”

古兰燕不答,过会儿又自问道:“你们说,中原男子是否都如传闻中那般的薄情?”

二侍女一愣,赶忙摇了摇头,知道郡主想问的是什么:“可不见得,婢女看见了……廖英雄屋里还供着亡妻的牌位,牌位就如同咱们陵祠中的命铃,兴许是……通往极乐往生的用处。连故人都如此惦念着……怎么会是薄情的人?”

古兰燕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自苦,摇了摇头:“你们与阿史劾大将说,不等了。或许胤城真有他放不下的人事,也不必强人所难。”话说完循声向帘外远眺,想着再望一眼端午门,只见远处有一灰衣人影策马而来,胸前还裹着几尺粗布,彷如一个睡篮撑得大敞,远远望去甚是打眼。

除了廖子孟还能有谁,跑山已久连马鞍都不用便可坐稳,胸前裹住的团子里是个孩儿,当真是爹娘一起当了。

“郡主!郡主!”二侍女抓住大侍女的胳膊直叫,差些在帐内跳起来。那人影起先还慌忙赶路,远远望见了郡主的车马反而不敢上前了,好似一个不留神又要缩回去。阿史劾身披软甲急得在马背上冒汗,你就说气人不气人吧!早不来晚不来,等了两个半时辰才到!

“廖老弟!”他皱眉下马,将人远远叫来,若是不叫,谁知道天黑前他敢不敢走过来,“中原男子能不能痛快些!有这功夫本将都跑了五百里了!”

廖子孟这才缓缓策马而来,下马后把怀中的孩儿往胸口一带,低头道:“就……耽搁了。”

今日天色微青,廖子孟一早策马至西山寺去,爬上几千台阶,才将亡妻的牌位送进大寺的长明灯下,贡奉十两香油钱,嘱咐大和尚多念些经文。饶是思索一夜,想放下的人非但没放下,还将自己想通了。自打记事起,他不曾记得自己为何事欢喜过,也不曾记得自己想要过什么。身为廖家长兄,为弟妹奔波劳累都是应当,可如今弟妹已大,再多他不敢多想……送郡主回乡一程,乃是他唯一的奢求了。

“想好了啊?”阿史劾将军拽了他一个踉跄,将廖子孟吓得一跳,又从他胸口扯出的包袱里将文武抱了过来。廖文武咯咯笑个不停,似是极爱在马背上,粉嫩小口哈着一直没合上过,恍然被阿史劾一举,高高端过头顶,先是慌张蹬着小脚,转而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