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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208)

“回殿下,已过午时。”江文成道,下巴上磕了个红印子似的,实则昨夜老六又跑他身上去胡闹了。

那日他与陈鸳接了老九的信,信中指名道姓叫他们来投奔一位名为张广之的大人,其余不多再提。江文成原本没当个事儿,总归自己是户部弃了的人,名册都划利落了,留不留在钟鼓司皆可,只当老九惦念师哥,在宫外寻了一处好职。

可陈鸳心思忒多,太子自来就被死死压制在深宫中不得出,谁料午夜血月犹如撩开门栓,开闸将猛兽放出宫去,细细琢磨之下大道不妙,可是要变天?老九随太子出宫必定知晓了什么,这是叫他们速速外逃啊。

毕竟廖晓拂是太子身边儿的人,若是趁机有人作乱,陈白霜身为太子殿管事大公身兼四品,谁也不敢轻易动他,可廖晓拂曾经相识的人就保不齐遇上何事了。庆幸之余也感叹老九是个情深义重之人,殿里出了翻天覆地的大事,末了还记得写信安置他们二人。

江文成听完也觉出老六猜测不错,几乎没耽搁时辰就带鸳儿消了名册出来了。典册房的管事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儿,祖宗规矩,进宫的奴才这辈子只能是横着出来,但这被弃了的除外。弃,乃是这人的本事用不上了,年岁又大,再去伺候主子不好看,困在宫里乃是废人一个,故而只有盖上弃字的公公可出宫还乡。

但十年都未必见得有哪一位肯出宫的,原因不言而喻,去势之人除却在宫里能混出名堂来,在宫外那是晦气、丧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可六根不全,生前任人作践,死后连祖宗都不认的。故而大多小公自来就贪金存银,只盼有朝一日能去赎兰,还自己一个六根齐全,死后也有归处。

故而每年被弃者几十,哪怕留在宫中做些下等粗活直至老死,也不愿踏出宫门一步,受世人冷眼逼迫。而江文成不仅被弃后要出宫,身边还带着一个花妖精似的公公,典册房管事斜眉一挑,大抵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相好呗,虽说宫女能与公公结对食之礼,可哪儿有身边人行得方便?光是管事自己就撞见不止一回,假山后头或是洞湖旁,入夜之后人影绰约,就听一人嘤咛闷着声儿地顶顶撞撞,似是疼着又欢喜着。再拿提灯照去喝斥,分着膝头的那位衣衫不整,一看也是位公公。

可这带相好一同出宫,确实没有先例啊。陈鸳见管事下笔犹豫着,忙把头发往后抿了下,再把老九与师父送来的碎银统共四百余两全推了出去。四百两的银子是何分量?够典册房管事领十年的俸禄加赏银,那也未必够这个数。掌心掂量着这对鸳鸯存下的油水,宫里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人使唤,管事头一低,笔一动,陈鸳的名便也跟着勾了。

二人久年困在宫里,不曾想还有出宫的一日,无奈身上只留下几两盘缠,租下一匹快马就往小凉庄去了。陈鸳头一回骑马,坐在鞍上下身生疼,可耐不住心里快活,一边哼着曲儿,琵琶骨一边紧着往后靠,如同黏在江文成胸口了。

等到了小凉庄,见着张广之,惊得二人舌头都要咬掉了。这哪儿是太子殿里变天了,原当太子是个安分守己人,谁料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四哥在外头,里应外合,以假乱真,不知这两条龙要掀多大的浪,怪不得老九叫他们逃呢。

张广之知道江文成生性憨厚仁义,便命他伺候四殿下起居。忽而身边换了个人伺候,祁容初时稍觉不适,特别是曾经炮仗似的丫头换做了七尺男儿,怎么都觉得不顺心了。可眼下并非计较琐碎的好时机,五弟已披甲上阵,连夜出宫,他必然也要有所对策才是。

故而那日四皇子早早上门去了贺老爷家,先是拜会求见,聊表歉意,叱责从三品仆射家二公子悔婚,男儿怎可言而无信,耽搁小姐芳华,坏了其名声,该死!又劝贺老爷与夫人莫要着急,待他了却大事,自然回胤城择三品上夫家给贺家小姐作良配。

而这大事,便是宫中秘闻。如今嫡子出征迫在眉睫,可太子贸然带兵实属冒险,父皇行无奈之举,命朝中猛将挂太子之旗号连夜疾行,偷梁换柱,再特告天下,以平民心。遂而他这真太子暂时是回不去了,只得留宿小凉庄直到战事平定,若是不信,再等两个时辰就会有信子传来,必定是太子血月出宫,兼骠骑将军分禁军五千,直上北辽,震慑边境。

至未时,一道惊天的信子传至小凉庄,也传到了贺府。贺英全家上下跪拜在地,对眼前这位真太子信服不已。而也是直到这时,贺小芸才双腿瘫软,如芒在背,自己的婚事竟是被太子搅浑了?而自己抢的那把发梳,竟然是太子身边人的头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