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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137)

文武还在里屋睡,小嘴儿砸吧着不知梦见了什么,一张口就咿咿呀呀,小腿儿也从被里蹬了出来。廖子孟先去灶房热了粥喝下,又摊了两张饼子用油纸包好,将睡得稀里糊涂的肉圆子从被里扯起来,亲手给文武套上衣衫裤袜。

待敲了邻家婶子的门,廖文武才将将大醒,知道爹爹又要去当职几天,故而两条被棉袄撑得打不过弯儿来的小胳膊死死揽住爹爹的脖子,舍不得地直摇头。

“爹爹不去!”

“文武要听话些,爹爹去去就回。”每次一走都说去去就回,但总要将孩儿放到婶子家六日,廖子孟心中不舍,无奈拍着孩儿的脸蛋儿亲了又亲,“爹爹回来给买个春燕儿的风筝,和文武一起将风筝放到云上去。”

木门微晃开了个缝,婶子探出头来,见是廖子孟就将门栓开了,说道:“又要当职去?也不知道多穿些!仗着火力壮就折腾,等你老了我看文武伺候不伺候你!”嘴毒却心好,婶子骂着就将困得七荤八素的廖文武接了过去,熟练抱起哄着:“唉,要我说整条巷子也出不来一个文武这样的乖宝儿!老天造孽,这样的好孩儿竟没有娘亲疼。文武快跟婶子回屋儿,婶子给你用糖丝合面,不要你爹爹!”

“要爹爹,要爹爹。”廖文武一笑两个酒窝着实可人疼,抱着婶子咯咯直笑。婶子一指头点在文武的脑门儿上,假意气道:“小没良心的,跟着你爹爹有什么好,快叫爹爹给你找个二娘疼才是正经的!”说完一脚踢上门回屋了。廖子孟知道婶子给他撑腰气不过,笑笑作罢。

胤城共有外门四道,皇城内门四道。四道外门各有其用,其中有走水与粮食的,有走砖与煤炭的。另外两道门一道靠围场林园近,故而走肉食和兵马,而端午门就是最后一道,专供着人穿行的。

今日是端午门的大日子,督公早早传话来说是郡主将至。待廖子孟换上了鳞甲端午门已是来往不通,只等着吉时。

使者往来本惊动不了皇后亲自接洽,但此番乃是和亲,来得是位郡主,将来拐着弯儿也是赵皇后的三儿媳。故而皇后的九凤八抬金鼎轿早早就到了,赵皇后顶金霞凤冠,镶嵌东海珠九,明珠四十九,并挟带三品女官相迎。武贵妃本够不着这国礼,但无奈凤印在手,故而也得露露面。郡主入城太常寺卿与少卿必定在场,武贵妃坐在四抬青鸾顶的软轿里怒目而视,珊瑚红宝石的顶冠此刻就不显多华贵了,恨不得手撕了这办事不利的谢海荣。

三皇子祁商今日着贺服,只因是个皇子故而绸缎上的满翠团龙皆为三爪,头束金镶玉带。而皇后在此故而束发不敢动用东海珠。虽说百姓眼里贵人在上,可明眼人从这衣品和阵仗上就能区分一二,真正的天潢贵胄不用一言一语,仅仅是身上穿戴就能将下位者压制得死死的。一支步摇、一抬软轿、一颗珍珠……无穷无尽的欲望促使人心如野草,蔓藤般地想往上爬,尝尝那最上头的滋味。

城门外就是盘查已过的西番车马,端午门正对着大昭的金鼎,而廖文武就在成排的守卫中戒严以待。

吉时一到钟鼓司撞响宫中九鼎大钟,声声荡来,太常寺卿示意城门郎与守将对开门匙。城门一启,整整齐齐两排身着鳞甲的守卫便将百姓拦在身后,太常寺的礼乐也跟着奏起。莹莹发亮的雪地被撒上盐巴化开来,城门口白雾香气弥漫,想来必定是喜迎远道而来的使节用上了香笼。

大片车马于城外攒动不安,混乱片刻又静了下来。车马最前便是番邦使节,骑一金血汉马,身着五兽繁复锁子甲胄,身姿挺拔。一入胤城使节需必下马,只见他翻身一跃,颇显西番武将之风,摘了头上的金盔向前一拜,长喝道:“入——城——”

浩浩荡荡的西番车马这才依次渡了端午门,马蹄声哒哒。番邦民风与中原大不相同,马车也是用兽皮葛布包之,马匹皆用铁嚼子栓起,可见性子极烈。廖子孟以身作墙,想不透今日胤城的百姓是怎得了,非要跃过守卫军去瞧瞧郡主的模样,还一口一个妖孽,一口一个鬼煞,当真是蹊跷。

使节的马车再其后,再后三辆必定是郡主车马。煞气的烈马踏过,八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头戴冲天冠,蹄塌金铃铁,仅车身就高出旁人车马一丈,穿浓浓熏香烟而来。这一瞬廖子孟差点儿被几十个壮丁挤下过道,人人皆似魔怔了使出全力朝郡主方向撞去,若非守卫军练军有素,非要撞破了这道人墙不可。

郡主的马匹每踏一步都金铃叮当,铃声一止必定是车马停住。四名身着西番纱绸缥缈卷莲衣的侍女步步上前,足下竟不着棉靴而是金丝滚边儿连翘的绸子面儿,脚踝露出一圈儿干净的肤色来,当真是民风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