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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戈(47)

作者: 放乎中流 阅读记录

容与瞥她一眼,依旧坐如磐钟,倒是参差十分熟稔地朝她笑道:“阿明姐姐好啊!”

明媚蹙眉,径自落座。一抬头,就迎上了正对座河伯饶有兴致的眼神。见她看来,冯夷勾唇道:“美人宜笑不宜颦,雨使姑娘还是眉舒时美些。”

明媚蛾眉立时更皱,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旨酒宴在《礼魂》的奏乐声中开始了。

首先是编钟奏鸣,如流水回风;紧接着,是琴瑟和声,与钟鸣相交织;随即有人以手击鼓,闷而绵的鼓点与乍起的箫笛笙竽之声兵刃相向,又一同花落水流而去……

乐声之中,数百红裙鬼女四面涌来,在殿心列队成五瓣花状,徊跹起舞。轻薄的红纱勾连出扶桑花摇曳的情状,从半开半掩到绽然盛放,最终颓败成一地红泥——鬼女的红裙零落,露出其中的青色内衫。

歌舞之间,鬼君道:“看盏。”

侍立在帘帷外的宫人立即举袖高唱道:“绥酒——”

客席畔的宫人立马酌酒入卮,席上列宾亦纷纷随之举杯。

鬼君道:“以我旨酒,敬酬来宾,诸君自便。”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宾亦各自饮尽,宫人再斟酒入杯。

着青色内衫的鬼女已抱起红绡、悄然退场。乐声不停,紧接着,便是偏四方主携贡品上殿祝贺。

鬼君随意夹起看盘中的菜肴品尝,时不时应上一句。

在袖招主携着袁有道退下之后,上殿拜祭的便是弄墨主与彭商、傅文。

祝槿的眼神牢牢定在傅文身上,却并未看出任何不妥,他想起袁有道的话,更觉诡异,便又将目光投注向彭商。

与初见时大抵相似,彭先生依旧着一件半旧的白衫,身形枯瘦,走路摇晃,面容可称清俊,却泛着一层黄、青、白交错的死气,因着这层死气,便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到他的神情,可是——

祝槿看着他跟随弄墨主一揖到地,总觉得他这副静穆、谦卑的态度反倒让自己越发觉得胆寒,就如那夜他从君囿墙上向下俯视时的平静神情一样,无端就能引人毛骨悚然。

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得殿外忽响起一阵嘈杂喧嚷声。

即刻,一团绛紫之物从殿外飞至殿心,在地上连滚三圈,落定在弄墨主身前,艰难地撑地爬起,却又马上再度摔倒下去。

弄墨主惊疑的声音随即响起,他唤道:“承武?”西北方主承武,主司御内禁兵,专值护卫宫禁。

鬼君忽地站起身来,殿内众位也都齐刷刷朝殿门口望去。

只见台阶之上,缓缓步出一个白衣青年,乌发飘飞,身形单薄,手中持着一柄短刀,那短刀在日烁下流光,像阳春里的白雪晶。

他神色冷峻,一步一步走上大殿。而所有在场者,不知为何,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他。

白衣青年踏入大殿,扬起下颔,定定望着殿上。祝槿发现,他的下颌扁平,两侧颊骨线条冷硬,骨相生得极其凌厉。望向这边时,眉目凛然,宛如刀锋韫华,一时之间,竟使人忘记分辨他容貌究竟生得如何,而只能记住那种锋锐。

他与鬼君对视良久,突然嘴唇翕动,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我啊?”

目现哀切,似有泪意。

鸦雀无声的缄默中,参差啃了一半的梨落进了酒杯,啪的一声,溅起一片酒点,他却始终维持着梨肉塞口的奇怪姿态,呆滞地看着来人。

众神、祇、鬼一致的惊诧、悚然不知不觉也感染到了祝槿,他下意识冲口问出:“这是谁?”

沉默许久的清冷男声再次响起,回答道:“这是云中君,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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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恒:我有一些变大魔法!

第二卷 :朱花

第20章 倾盖故

祝槿问话甫一脱口,便开始忐忑。

不想,合欢完全沉浸在自己震惊的情绪里,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他,他怎么会突然醒了?这不可能啊……扶桑不是没唤醒他就魂飞魄散了吗……”

殿上俯视的鬼君,与殿下仰视的云中君,就这样四目相对良久,两处无言。

敢于打破这沉默的勇士是原本畏手畏脚跟在弄墨主身后的傅文。

他突然举步,在弄墨主惊悚的注视下,腆着肚腩挪到了常恒的身前,凭借自己傲人的体形,打断了二君暗潮汹涌的对视,完完全全将云中君挡在了身后。

傅文从容地掸袖,道:“今天,我要向各位揭露一件鲜为人知的事,”他背手,肥硕的身躯体竟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魁城早已是一座无主之城!”

弄墨最先回过神来,他颤颤指着傅文,怒斥道:“疯子!君上,此人,此人……”慌张之下,他竟一时不知,是该先撇清自己的关系为好,还是该先斥责对方危言耸听为妙,只觉词不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