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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戈(304)

作者: 放乎中流 阅读记录

恒见状,终于能将那始终提着的一口气长长吐了出来,他径自撇下若跨过门槛,在殿内巡视了一遭,轻快道:“明明什么也没有嘛!”

阿若见此,便也迟疑着跨进门来。

而阿恒则走近了那幅壁画,他个子太矮小,只能抬起下巴仰视,因而视线自下向上地描摩过那男人优婉的面庞——从他尖尖的下颌,到瘦削的两颊,既而继续往上,经过他的口、鼻,直到他的眼睛……

恒与男人对上了视线,他仿佛从那双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笑意,不由自主便踮起脚尖、伸手抚摸了上去。

而就在指尖滑过壁画男人眼睛的一瞬,阿恒仿佛忽然掉落进了水里,他仿佛被湿漉漉水草纠缠住了身体,完全无法挣扎,只能一路被拖拽进深水,溺水的惊慌让他忘了闭气,吐出一连串的气泡,而随着越下越深,周遭的环境也变得极暗。

忽然,下坠停止。呼气停止。挣扎也停止。

他掉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里,眉心正碰上男人柔软的嘴唇。

那男人趺坐着,包括眼睛在内的大半张脸都被一条黑布所覆盖,只露出轮廓凌厉的颌和紧抿的唇。

恒微微移动,肩膀打到了个坚硬突起的东西——是只剑柄!恒一怔,这才注意到,男人的怀里,抱着一把剑。而那把剑,竟是由男人亲手,从肋骨间的位置完全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阿恒不知道为什么,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说不清动机,只是凭着直觉,一把便将蒙住男人眼睛的黑布拽了下来。

可就在恒拽下那条黑布的同时,他也被人抓着脚倒提了起来。眼前的水、拥刃的奇怪男人都在倒转间倏忽消失,恒瞬间清醒了过来。

合欢两只手各拎着若和恒,怒不可遏:“敢擅闯禁地,你们两个狗崽子,都给我回去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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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恒是被太伊复活后的转世版,被抹去了前世记忆,更多具体的要慢慢交代

太伊的灵感来源有很多,比如楚简中和太一享受同等祭祀规格的大水;比如道典:太伊黑眼白体,太一白眼黑体,正好拼和成太极;这种反性别投射有点阿尼玛(荣格学说里男人女性化一面)精神体的意思,所以轮回里寒棠是双性,而她母神的神性其实就是大少司命神职(生死婚恋子嗣)的总和;学界对母神的一些共识性研究

世界观哲学支撑来自萨特:人只有在他者的注视中才能摆脱虚无,确认自己的存在;拉康:婴儿的自我认知形成自他看到的镜中自己,能确定自己的存在正因镜中他者性主体对自己的凝视;波伏娃:女人不是天生的,男人定义其为他者,限制其自由,使其成为第二性

第113章 女巫的子孙(二)

雪落过后,云杉林里终日飘荡的雾气也凝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寒霰,冰挂、雪晶覆满树梢,在一日尽头的余晖里闪烁不已。

昆仑的严冬实在寒彻骨髓,教乞鸠也忍不住紧了紧身上裹的毡皮——他们此行三十余人,以骏马挽车,装载着贡品,朝天女部落行进。

天女一族在迁徙到昆仑雪域的这百年里,几乎称得上与世隔绝,族众深居简出,从不与周边众氐羌部落互通有无,唯同山林间的野兽为伍。而每每有游牧的羌人误入密林深处,得以惊鸿一瞥见那些缠蛇、御豹的美丽少女后,都往往为其心迷意夺、神魂颠倒,久而久之,天女一族在雪域羌人的口耳相传里愈发显得诡秘起来。

——有人说,她们世代侍奉着雪山之巅的神明,因而拥有不老不死的生命;也有人说,她们便是受日月精华诞生的山精妖魅,寻常人只要与她们对视上一眼,便会被这些“妖邪”轻易摄取走心魂。

可即便已经近距离接触过天女族人,乞鸠仍旧难以分辨这些流言的真假。他是羌乞部落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却也是在去岁才第一次获得资格,得以跟随自己的父亲——羌乞部落的现任领袖,前往天女族的属地做客。

羌乞部落与天女族人的渊源正源自乞鸠的父亲——在他那老父还是个少年人的时候,曾经因独身迷失于深林,意外为只雪豹所伤,被恰好过路的天女族人捡回族中救治,直到伤愈,才被送返回部落。感激于天女族人的救命之恩,自那以后的每岁冬至,这位部落首领都会往天女族朝贡。一晃数十年过去,乞鸠的父亲已到了行走困难的年纪,只好将这任务交托给小儿,而当时那救下父亲的好心人、那唤作“兮”的天女族人,却仍旧还是少女的模样——她们当真是得到了雪山神明的恩赐、可以永远不老不死吗?乞鸠茫茫然地想。

他随即又记起了那有关“天女摄魂”的传说,眼前自然地浮现出去岁这时的所见——篝火曳曳而燃,少女伴虎起舞,肌肤是冰雪一样的清透细腻,随着舞动的韵律,在月光下,焕发出柔缎一样的色泽。那白虎的动作刚猛矫健,正与少女曼妙婉转的舞姿相济,看得少年郎瞬间血气直冲颅顶,恰巧,那少女也在这时瞥眼向他。篝火映红了她湖波似的眼,像在雪水里点起了明火,乞鸠只觉那一刹那,自己全身的血也都随之燃烧了起来,他失态地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