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操戈(280)

作者: 放乎中流 阅读记录

殿内,万岁在为阿怀疗伤。阿怀的神性虚弱、浑浊,周身的日冕光晕几近于无,皮肤也呈现出半透明的苍白,眼神却很清醒,祂并没有主动开口言及丹阳的身世、解释神域的动荡,只是道:“我近些时候都要闭关修养,你们看顾好丹阳。若它生出意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千秋、万岁应喏、下退。

初阳灿烂,朝霞绮丽。崇明宫因主人的归来又恢复到从前的祥和。

晚间,阿恒自昏睡中醒来,下意识地便摸向身侧,却意外地,没能触及哥哥。

祂打了个哈欠,半撑起身子,被阿怀治愈过的地方还隐隐约约地疼着,阿恒软着嗓子唤“哥哥”,却好半晌都没等来回应。

屋里一片黢黑,周遭也静悄悄的,让人没来由觉得发冷。阿恒揉着眼睛下床,摸索着上灯。

灯火曳曳燃起,阿恒四下打量,却见地上一片狼藉,仍是祂关禁自己时的样子,而门扇大开着,夜风灌入,吹起帷帐。

——哥哥怎么没有整理房间,甚至没有合拢房门?

阿恒有些疑惑,但也没太在意。祂举着灯烛,坐到门槛上。月光凄惨惨的,在暗夜里流浪,烛灯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阿恒支着颐,静静等待哥哥回家。

神域中,渐渐落起了迷蒙的小雨,廉纤的细雨落到草间,落到凤凰树叶上,也落到阿恒微凉的颊边。

祂已等了好久好久,月亮升起、又下坠,复再升起,可哥哥还是没有回来。阿恒的伤口因淋了雨,又麻又疼,祂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却固执地不肯进屋,祂想让哥哥回来时第一眼便看到自己。

介时,祂便可以借着未恢复好的伤控诉哥哥抛下祂。抛下祂,哥哥怎么可能抛下祂呢?哥哥不可能抛下祂的。

雨落到第十日时,磅礡的雨势几乎要将天际的崇明宫殿淹没。

阿怀被这响动惊扰,睫毛颤颤,半睁开眼。

“在下雨啊。”祂轻轻地道。

千秋、万岁观察着祂的神情,不敢贸然接口——神域之中,唯有献与渎的悲伤会引来落雨,阿怀意中所指,不言自明。

可祂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垂着眼发怔。

万岁见状,试探着道:“祂一直在四处找您。”

阿怀默了瞬,没作回应——祂因阿恒生就的心魔险要殃及整座神域,祂不可能再任由这心魔再度滋生,祂不能再见祂了。

那四十九刀,每一刀都割在阿怀的心尖,可割舍的剧痛过后、丹阳剥离祂身体的瞬间,阿怀恍惚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同了。

祂阖上了眼。先前几近消失的日冕光晕复又流转起来,虽仍旧稀薄,却已恢复圣洁。

千秋、万岁对视一眼,默默下退。

阿恒在滂沱的大雨中奔跑。

祂全身都被淋湿,瑟瑟地抖着,旧伤又开始作痛,面色在雨水的冲刷下愈显惨白。

祂找不到哥哥了。这些天,祂将神域里里外外都翻找了遍,仍没见到哥哥——哥哥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告而别?祂从未离开过自己这样久,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恒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进屋的一霎,祂心怦怦地跳,期待着或许哥哥又在像从前一样等候他。

可小木屋同祂离开前未有改变,没有哥哥,也没有哥哥回来过的迹象。

阿恒抱膝坐回门槛,茫然地,不知所措地,祂埋头静默了一会儿,再抬脸时,眼圈泛红,阿恒吸了吸鼻子,想要抑制住眼泪,却无意瞥见了坐落于乌云上空的崇明宫殿。

阿恒怔了怔,整座神域,只有崇明宫和东皇陵是祂未涉足的地方。哥哥难道回去那里了吗?

闪过这念头的下刻,阿恒马上感到莫可名状的恐惧。哥哥为什么会回崇明宫?明明自万岁袭击祂之后,哥哥就再没回去过了——难道又是千秋、万岁同哥哥说了什么?阿恒抿了抿唇,神色倏地转冷,猛地起身,直往崇明宫去。

日己西沉,弦月东升,却为乌云所蔽。整座神域都灰蒙蒙的,唯云巅的宫殿明光灿灿。鸾、鹤等祥鸟盘绕其旋飞,共命金鹏鸟千秋、万岁则手持金枪,一左一右守卫在宫门前,见到阿恒,交互金枪,拦住祂的去路。

阿恒冷眼看着祂们。

万岁喝道:“孽障,这不是你能踏足的地方,滚回去!”

阿恒阴沉道:“我要见哥哥。”

千秋却道:“祂不会再见你。”

阿恒眉心一跳,哥哥果然在这儿!祂不愿再废话,双手攥住金枪,用力外掰,那两竿枪立时应声而折。

阿恒抛开断枪,便要硬闯。

千秋、万岁在祂掰断金枪的一瞬便身形急闪,自两侧攻向阿恒,而崇明宫殿周遭的护卫鸾、鹤见状,亦化出人身,百余众人亮出兵器、一拥而上。刀兵转瞬即至、直取阿恒,阿恒却顾忌着若是伤及它们性命又会引得哥哥不快,不敢强攻,被千秋、万岁率众护卫步步紧逼,直逼至神域边缘、深渊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