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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戈(142)

作者: 放乎中流 阅读记录

祝槿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有很短时间,我记得我数了十万八千多下,换算下来,也有一天一夜了。”

参差伸出根食指,左右摇晃道:“非也,非也,你在那里完全摒除外相,自然而然,你度过的只是你在穿越黑暗时的心理时间,可对于我们这些不受影响的人来说,不过经历了小半时辰而已。”

祝槿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战,他想起黑暗里的煎熬时光,重复道:“心理时间和真实时间,永恒与瞬息……”

参差看出他的惊怖,笑着打岔道:“小槿,别想过去的事了,你抬头看看,顶上是些什么?”

祝槿被他引开注意,仰头看去,只见七颗夜明珠相间缀在穹顶,绕着一只更璀璨的紫晶,照亮流沙银河。

他看看那熟悉的形状,脱口道:“北斗拱辰?”

参差道:“外三层,名叫‘天河’,仿照九天悬河所造,以流沙为河、穹顶作天,罗列日、月、星象,我刚才观瞻了一路,却只认出七星连珠、日月合璧这二种。”

祝槿笑道:“珠联、璧合,参差君认出的,都是大吉之兆。”

参差也笑,抬首上望,轻叹道:“是啊!天象有如卜筮,寓意吉凶。烛皇善于测命,‘天河’环中列序的天象,正是他对未来预算的结果。而今证实,他算得极准,海清河宴的时代一过,天下便要乱了。这‘北斗拱辰’,便象征厄难。”

祝槿记起宵烬所言,又联系头顶的北斗拱辰图,脱口道:“这里是暗喻七星罡斗阵?”

参差意外道:“小槿,你居然知道这个!这可称得上是天家绝密,这世上没几个人晓得……”随即他恍然抚额,道:“我真少见多怪,想必是云中君告诉你的吧!也对,这是他的家事,肯定会跟你交待。”

祝槿有些羞赧,又隐隐有些受用他对两人关系的误解,便只心虚地唔了声,不再多作解释。

在他的放任下,参差继续唠唠叨叨:“不过,小槿,你可千万别因为他这烂爹误会他啊,讲良心话,虽然他爹万恶不赦、坏得你难以想象,但东君与云中君这对兄弟,还都挺不错的……”

祝槿听到这话,忽地忆起梦中所见:在那面庞大的合欢镜里,常恒那样痛苦地拔刀,他从未在沈碧或常恒脸上看到过那样极致的表情——扭曲、抽搐、濒临撕裂。这应该,便是常恒口中致使他性情大改的遭遇吧!

祝槿不了解内情,对东君也不曾怀有什么深刻的好恶,是以在他看来,常恒绝非他人嘴里那“因狼子野心而弑兄”的庶弟,他一定有自己不能为外人道的苦衷。

“……其实我私下里也和容与讨论过,我们都觉得啊,东君和云中君,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更像他们各自的母亲……”参差说着说着,想必也想起了这对兄弟的结局,转而摇头唏嘘:“欸,可惜投错了胎,真是家门不幸啊!”

他两人只顾着闲谈,一时都忘记看路,小船撞上面绝壁,猛地一震,发出砰然闷响。

祝槿赶忙去划浆,小船又循着原道返回,行至岔口时,巧遇见另只木筏,木筏上端立着个少年,著天蓝衣裳,持碧玉洞箫。

参差朝他笑道:“容与,那边是条死路,你只随流沙漂泊,恐怕是不行的!要不要到我们船上来?不用你划船哦!”

容与见到他,却没露出喜色,只对祝槿略略点头致意。

祝槿忙问道:“云使可见着了常恒?”

容与又摇摇头,随即足尖一点,掠上他们的小船,回首对祝槿道:“我始终走不出这片流沙河,除去你们,也没见过其他人。”

参差又凑过来,嬉皮笑脸道:“嘿!遇到困难了吧!你求一求我,我便给你指路。”

容与瞥了眼他,不屑道:“你?”

参差咂嘴道:“怎么?这里可是我老家!我当年也是偷看过长明宫地图的人!”

祝槿喜道:“这可太好了!参差君你来指路,我来划船!”

小船疾驶在流沙上,重复碰壁几次后,祝槿迟疑问道:“参差君,你真地还记得长明宫的地图吗?

参差理直气壮道:“我确实记得一部分啊,但那么久远的事了。你们还要求我记着细节不成!更何况,我虽知道个大概,但这也不妨碍我……是个路痴啊!”

容与显然早就料到了事情的走向,只叹了口气,淡定地坐到船头,背向他们,奏起箫来。

他所奏之曲乃是《行云流水》,随着曲至中段,船下的银沙渐渐停下乱流,驻足不前。容与阖眼,继续吹奏,流沙复又涌动起来,推着他们的小船向前驶去。

容与驱遣着流沙引路,小船兜转过几个岔口,速度又缓下来。容与的气息也明显开始紊乱,他勉强吹完最后一段,忍不住停下大口喘气,祝槿担忧道:“云使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