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与王爷的斗争(97)

两人的对话平静而冷漠,恩怨仇杀于他们的嘴中,就跟讨论吃什么菜一般平常,但奇怪的是,陆浅葱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此经波折,让她彻底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变成了一个真正坦荡的女人,她爱江之鲤的温柔体贴,也爱着黑狐的所有不完美。

她爱着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由感动构筑出来的虚幻的梦影。

江之鲤从老翁的手中接过油灯,朝吱呀作响的木楼上走了两步,又伸手将头顶一个斗大的蛛网扫去,把昏黄的油灯往她脚下凑近了些,剑眉微挑道:“慢些上楼,看得见么?”

说话间,他伸出骨节修长的手牵住了陆浅葱的衣袖,一步一步护着她上楼。

二楼只有一盏昏灯,一把积了厚灰的椅子,还有一张零星散落着稻杆的床榻,潮湿阴冷的霉味,伴随着一个男人的□□扑面而来。

江之鲤将陆浅葱护在身后,很平静的将油灯搁在椅子上,室内的光一下亮堂了许多,床上被铁链缚住的男人似是受不了这光线似的,眯着眼缓缓抬起一张狰狞的脸来,打量着来人。

这真是一个狰狞的男人。

凌乱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胡子邋遢,满嘴是血,一道显目扭曲的疤痕横贯脸庞,他直起身牵动了链子,陆浅葱这才发现他的双手双脚都无力的垂在身侧,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状态,显然是被打折了。

陆浅葱下意识后退一步,江之鲤却悄悄拉住她的手,说:“别怕。”

“黑狐。”铁链束缚下的囚徒哑声怪笑着,用含糊不清的语气道:“你好不容易从大蛇手下逃出,又不惜冒险将我抓到此处,到底想做什么?是江湖人就给个痛快,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苦这般折辱我。”

他说话漏风,每说一个字,嘴中就溢出鲜红的血丝,陆浅葱这才发现他的牙被拔了。

江之鲤冷眼望着他,说:“为了八年前陆府被灭一案。”

“陆府?”男人哑声怪笑:“我杀过的人那么多,哪还记得什么陆家张家。”

陆浅葱握紧了拳头,忍不住低声道:“汴京陆相,是谁杀的?”

男人抬起头,阴鹫而不怀好意的目光在陆浅葱身上巡视,半响,他嗤笑一声,呸出一口鲜血来,含糊道:“黑狐,你为了一个娘们儿,来跟我翻旧账?”

顿了顿,他剧烈咳嗽几声,因痛苦而扭动着身躯,更显面目狰狞:“不错,人是我们杀的。当年黑狐你不也在场么?可怜兄弟们还以为你是来清理场子的,谁知一转身参与暗杀的十几个兄弟全被你杀的一干二净……若不是我反应快,怕也早成了你的剑下亡灵。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终究不肯放过我……”

江之鲤一身黑衣,更显肃杀,他的嘴角没了笑意,目光像是投向无法企及的远方,深邃而遥远。他说:“陆家于我有活命之恩,当年是我去的太晚,没能赶在你们之前到达汴京。”

话音刚落,那男人却像是听到什么极度可笑的笑话般,嶙峋的胸膛里发出破碎浑浊的笑声,喘息道:“黑狐,身为刺客的你说出这般话,不觉得可笑么?当年大蛇训练杀手,出师前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我们斩杀自己最亲近的人,你可是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姐弟才爬上黑狐堂的位置啊,难道换了个名字生活,就真当自己是好人了?”

江之鲤漠然,眸中的寒霜更甚,冷入骨髓。

陆浅葱极力从他们的对话中获取信息,忽而开口道:“至少陆府不是他灭的。”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咧着嘴古怪道:“他杀的人那么多,少了一个陆府又怎样?”

“不怎样。”陆浅葱道:“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男人似乎明白了,瞪着眼睛看陆浅葱:“你是……”

陆浅葱坦然迎上他阴鹫的目光,喉间哽了哽,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阿爹,谁指使的?”

男人哧笑道:“杀手接活不问缘由,不问买家,只看代价,黑狐不曾告诉你?”

“那换个问题。”陆浅葱平静道:“我爹和父兄遇害前,可曾说过什么?”

“呵,那个竹竿似的老男人。”男人咧嘴狞笑,“我问那老东西后不后悔,因什么变法而害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他说‘我陆长青从未后悔过变法一事,悔,悔吾力量之渺如蜉蝣;恨,恨吾不能解万民之忧’……”

听到此,陆浅葱眼眶一湿,胸中似压有千斤巨石。她难受,为那个为朝堂奉献一切、却反被朝堂谋杀的父亲,更是为了丧生火海的无辜兄嫂。

那男人咧嘴一笑,疤痕狰狞,满嘴是血道:“我嫌那老家伙太啰嗦,一刀结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