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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爷的斗争(68)

“以前,我从不信天,从不信命。”半响,江之鲤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又苦笑了一声,道:“抱歉,你让我杀谁都可以,唯独杀不了黑狐。”

听到他这么说,陆浅葱更加忐忑了,慌忙改口道:“还是算了,我就随口一说。”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酒肆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常有外地的客商前来订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若不介意的话,我愿请你来店中帮忙。”

江之鲤穿着单薄的中衣,抱臂倚在门扉上,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从陆浅葱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他完美而俊朗的侧颜,逆着外头淡薄的光线,仿佛连轮廓都在发光。他侧首望着院中逼仄的天,叹道:“陆老板,你别对我太好了。”

他转过头来看她,神情中有少见的隐忍和痛楚,“毕竟,拥有得越多,失去的时候就会越痛苦。”

陆浅葱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敛首道:“明明是你对我很好,我却拿不出什么来回报。”

江之鲤轻轻笑了一声。

想起了什么,陆浅葱抬头问他:“对了,方才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江之鲤微微蹙眉,仿佛连唇边的弧度都掺杂了苦涩的味道。天边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朵乌云,遮天蔽日,屋内的光线瞬间阴霾了起来,江之鲤依旧倚着门扉,面容一半明朗,一半隐藏在黑暗中,眸中的情愫晦涩莫辨。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几番,似乎要将腹中的话语磨烂了似的,半响才无力的叹了一声,哑声道:“现在没有了。”

说罢,江之鲤挥了挥手,起身朝门口走去:“我先回去了。”

“等等,衣服。”陆浅葱一手捏着针线,一手抱着绣了一半的衣裳,有些局促的站起身:“衣裳还没绣好。”

江之鲤看着她怀中那月白的袍子,破损的地方已被缝补好了,还用银线勾勒出了一尾长须鲤鱼的形状,似乎打算用刺绣掩盖住那一抹刺目的补丁。

衣服破了尚且可缝,人心呢?

江之鲤的目光少有的温柔,他走过来,骨节修长的手指一寸寸碾过那缝补的痕迹,深情眷恋。然后,他朝陆浅葱一笑:“若你还愿意的话,下次见面再给我罢。”

陆浅葱还未来得及思索他那句“若你还愿意”是什么意思,江之鲤却是转身出了门,双臂一阵,消失在青砖黛瓦间。

等到暮□□临,河边渐渐热闹了起来,各色莲花状的河灯顺着穿城而过的河水缓缓淌动,宛若万千星子陨落,水天相接处,烛火摇曳,波光粼粼。

陆浅葱混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也忍不住掏钱买了俩盏河灯,借摊边的笔墨写了张纸条,一愿逝去的英灵能够安息,二愿待她以真心的人都能享福寿绵延。

提笔吹墨,陆浅葱挽袖将俩盏河灯推入水面,灯芯中的烛火颤颤巍巍的燃烧着,很快混入其他的河灯中,承载着她悸动的愿望和祈福,缓缓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她坐在河边光滑的青石台阶上发了一会呆,想起了自己在总角之年,一手拉着父亲的衣袖,一手牵着母亲的葇荑行走在汴京街市的场景;想起了兄长们在西厢书房中高谈阔论的情形,想起了多年前覆灭一切的那场大火,想起了她那场孤注一掷的、荒唐的婚姻……还有,她想起了江之鲤那抹翩然而至的身影,还有他那只藏了铜钱的饺子。

生生死死,爱恨痴嗔,短短二十载,也不过是眨眼一瞬。来不及品味,来不及抓紧,蓦然回首,却原来她已经历了这么多。

陆浅葱双手托腮凝望河面蜿蜒淌动的河灯,任由身后光影交错,时而静谧一笑,时而低叹一声,无论酸甜苦辣,属于她的人生,她都愿细细咀嚼品味。

正天马行空的乱想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尖声喊:“杀人了,杀人了!”

陆浅葱猛然惊醒,霍地站起身,只见街灯下的人群如同滴入沸水的油锅般炸开,仓惶的往四面八方逃去。

陆浅葱险些被他们撞进河里,忙提裙跑到稍显空旷的柳树下,随手拉住一个挑着货物路过的老伯,问道:“老人家,请问东边是发生了何事?金兵打过来了么?”

“唉,金兵哪能打到这儿来哟。”老人家叹了一口气,颤巍巍道:“听说是一群杀手窝里斗,在东边打得正欢呢,连青桑派的弟子都被惊动了,也加入了其中。”

老人家抑扬顿挫,无不夸张的说道:“一正两邪,三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好像是在围剿一个叫‘黑狐’的大魔头……啧啧,那场面,血都快流到河里来啰!”

说罢,老人家挑着担子挤入奔跑的人群中,一溜烟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