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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76)

作者: Iridescence 阅读记录

一众佛家弟子满面悲怆,当日便将云慈大师的尸骨从无名冢中启了出来火化了。

裴思渡在山上逗留了一日,将山都搜了个遍,确认没有女真余孽才动身离开。

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山上正在做法事,满山的白色经幡在天穹之下招摇。

到了山脚,裴思渡扶着江弈怀的手,将他送上了车驾。

江弈怀掀开车帘,看见那里面正睡着贺轻尘。瘦瘦小小的一只,蜷在拐角,像是只没骨头的猫。

他靠着小案落了座。

淡淡瞥了一眼,而后掀帘看了一阵外头翻身上马的裴思渡。

他蟒袍上的金线在天光之下粼粼闪动,大红的衣襟衬得裴思渡面如冠玉,瘦削的脊背好似一棵劲松,笔直地挺在马背上。颇有两分风骨。

表面上看着坚不可摧。

江弈怀想。

其实他是个很心软的人。

他印象里的裴思渡好像一直就不是很近人情,与人打交道像隔着一层薄纱,近在咫尺,又远比天涯。身处这团乱麻之间,又好像游离在这些复杂的关系之外。

裴思渡太聪明了,油光水滑底下藏着一身刺,纵使什么都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也总让人在触手生温之后,悄无声息地又察觉到一抹凉。

如今,在这抹凉之外,江弈怀还尝出了点别的滋味,那点滋味就像是春三月的暖意,不动声色地沁人心脾。

裴思渡不拜观音,却天生悲悯,他看见那些无助的、微弱的,又会适时地伸手去拉一把。

对贺轻尘如此,对自己亦是如此。

前一夜无名冢前的相拥叫江弈怀感觉到,裴思渡那颗被厚痂裹牢的心终于对他敞开了一道缝。

那条缝已经足够让他触碰到裴思渡柔软的内里。

于是有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感觉在他心里漾开了。

江弈怀难以形容。

也许就像是秋日的风,一过境就能掀起连天的野火。

毫无理由。

对他来说这样的若即若离刚刚好。

恰好能叫江弈怀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仍旧被人需要着。

能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血肉是热的,不是铁打的钢刀,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痛,如何去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车马一路滚滚,掀起无尽的烟尘。

身后的青山渐远,只能隐约看见山上的白幡在招摇。

江弈怀放下了帘,轻轻笑了。

-

裴思渡回邺城第二天就被大发雷霆的魏王罚了两个月俸禄。

他递上去的折子清楚明白地说了刘淮山是怎么冒充的云慈大师,为什么要冒充云慈大师,切中肯綮,句句属实,洋洋洒洒写了一面纸,罗里吧嗦就绕着云慈大师这事儿掰扯,多余的一点没提,查了跟没查一个样。

魏王气得眼都圆了。

当庭就把裴思渡骂了个天崩地裂,曹衡甩下来的折子都快崩他脸上来了。

裴思渡丝毫不乱,十分配合地跟着人演戏,在殿上又是哭又是磕头请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金殿上,结果下了朝之后给林千卫递了封告病的文书,没事人似的在府上睡大觉,天天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不要脸的玩意儿。

魏王彻底拿他没辙了。

当然,他恶心了曹衡,曹衡也没放过他。

在他去金田寺的时候,裴府也出了件大事。这件事导致裴老爷子回乡的计划被硬生生打断了。

大公子曹闵向他小妹裴絮因提了亲。

此事是魏王做的主,没人能拦得住。先是裴清郁与江夫人对着愁了一晚上,然后等裴思渡回来了,他又跟裴老爷一道愁了一晚上。后来四个人一起愁,对着油灯愁了半宿,地上足足掉了一层头发。

到天快亮的时候,裴絮因一巴掌拍开了门,朗声道:“我与曹闵哥哥是两情相悦的。”

屋里一片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了足足小半盏茶,裴思渡终于忍不住了,想开口:“你……”

刚说出来一个字,裴絮因就捂着脸跑了。

裴思渡:“……”

我只是想说你裙子穿反了。

随后两日,裴思渡与裴絮因促膝长谈了两夜,确定他小妹不是被胁迫的才彻底松了口。他道:“你怎么就看上曹闵了?”

女真人血洗邺城那一晚,裴氏诸人都住在了有重兵把手的大公子府上。

那时候爹娘都睡了,裴清郁跑去跟守夜的禁军头子吹牛皮,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客房中,她又怕,便拧着帕子想出门寻人陪,不想竟遇见了曹闵。

然后曹闵与她说了一夜的风花雪月。

铁巨人扛起的铜墙钢壁之外是烽火连天,里面却是诗词歌赋。裴絮因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人。

少女怀春的心思裴絮因自然不会说,她只是扭着手,道:“就是觉得大公子英武非常,乃是这世间有气概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