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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与龙(2)

可惜我说得嘴都干了,他还是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我有些泄气,说实话我不太确定他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或者他只是太累了而无力回应。

我想到既然安塞拥有一只供他驱使的龙,那么人和龙理论上应该是可以交流的吧?只是我没找到正确的方法?

在我闭了嘴,悻悻地提着水桶将要离开的时候,那只龙却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我的背影。

我感受到了那道视线,自觉地停下脚步,回过了身,看向他。

他说:“你可以叫我弗留斯。”

我想啊,原来你会说人话。

我又觉得他的声音真好听,我没有见过别的龙,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龙都有一把好嗓子。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冷冽中夹着些许温润。就像安娜每年初春酿的冰莓酒一样。

我想他要是唱歌一定很好听。

我又想龙会唱歌吗?吟游诗人好像没有讲过。

这一天之后我就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进入梦乡。

☆、战争转机

7.

到第七天的时候弗留斯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这些天我给他讲了很多事情,比如我以前是个纨绔子弟,虽然没有太多纨绔的资本。后来我爹突然走了,猝不及防,我得照顾我妈和我弟弟,照顾安娜安迪安东尼……然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被所有人期待的领主。

我装得胸有成竹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我很怕。每次蒙卡那些人来入侵抢劫的时候我都很慌,心里沉甸甸的,但是我要看上去很淡定很稳重很有谱,我要比所有人都坚定地告诉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我们总有一天会强大起来。

我毫无忌惮地给弗留斯讲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那些从没和别人提起过的小心思,毫不担心他会说出去。经我观察龙是不爱说话的——这么多天,他除了肯定了自己是从死亡之海彼岸的伊康大陆飞过来的,什么都没和我说过。并且截至目前他也没有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说话对象。

我感到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我很受伤。

但是转而我就释然了。毕竟我是人他是龙,我比较常见,他比较少见。

我应该为拥有这样高贵而罕见的树洞而骄傲。

8.

从第十天开始我也终于无话可说了。

我也不再给他上药,因为那些药对于弗留斯的恢复实在是无济于事。

但是我依然坚持在每天处理完公事后去看他——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你家后院突然出现了一头龙,这头龙虽然不搭理你,但是也并无恶意,并不会伤害你,你也会忍不住每天去看他的。

更何况从听吟游诗人讲故事的年龄开始,我就一直对这种强大而稀有的生命充满好奇和迷恋。

作为一个领主,即使只管理着极少的人口和土地,我每天也是有公事要处理的——比如减免受到劫掠侵扰的住户的税收,比如拨款修葺我那射不出几支箭的弓箭塔,比如调解仲裁类似“约翰家的牛被杰克家的狗咬伤了该怎么办”这样的案子。

我从小就知道我要继承父亲的地位成为这里的领主,一直幻想着当那一天到来时,我要带领我的铁骑踏平凡纳斯,剑指伊康大陆。而今这一天早已来临,我也深刻认识到童年时的想法不过是想想而已。

别说铁骑,我唯一的战士部队里连一块铁制的铠甲都少见。

弗留斯会在沙滩上沉默不语地走来走去,像一个哲学家。而我坐在一边看着,有些心疼我的地——我总觉得它每走一步,大地都在发出不堪重负地□□。

有时候他会向着海的方向滑翔一小段距离,然后在海面上盘旋着飞起,无拘无束。

我的内心无比羡慕,看着他自由的身姿,暗暗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能带着我飞一圈就好了。但我并不敢将这愿望说出口。

听说强大的炼金术师可以制造飞在天上战斗的战舰,然后将它们高价卖给富庶强大的领主。

我想等我的领地壮大了,有了钱,我大概也可以买这样一架战舰回来,我就可以在天上飞了。

其实更多的时候弗留斯都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觉得他简直像一只猫那样懒。

我会躺在另一边,同他一起沉默地看完当天的落日,然后向他告别,再骑着安东尼回到堡垒。

弗留斯回应我的告别的方式是轻点他那高贵的下颌。

对此我已经很满意了。因为我想他的头那么大,点一下头一定不容易。

9.

这样规律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十五天。

在距离上一次劫掠半个月之后,蒙卡又带着人马过来了。

我想他是尝到了甜头,毕竟以他的实力,除了欺负我,在其他领主那里他也只有站着挨打的份。

为了避免伤到普通民众,每次遇到其他领主来抢劫我都会安排安迪组织侍卫队将平民们安置到堡垒附近的建筑里保护起来。

两天前这一季的庄稼才刚刚收获,如今领地粮仓和家家户户的米仓里都是满的。蒙卡这种家伙向来是有多少抢多少,这次过后,恐怕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人们将不得不忍饥挨饿。

我看见一些人红了眼睛。

他们对我说:“领主大人,让我出去吧,我宁愿和他们拼了。”

我没说话,转身让安娜去把我的铠甲和剑拿来。

安娜犹豫地站在那里望着我。我用眼神告诉她我是认真的,而且很坚决。

我的父亲曾经是这一带有名的勇者。在他年轻的时候,一次旁边的领主前来抢劫,他带着自己的将士们奋力厮杀,独自杀伤了对方近百人,骇得那些人从此都不敢再轻易进犯我们的领地。

可是父亲渐渐老了,没有力气了,他年轻时在战争中受下的伤还时常折磨于他。他再不能那样英勇地吓退敌人了。

而我是一个无能且懦弱的人。练习武艺或者剑术的辛苦轻易就能把我吓退,父亲他也从不忍苛责于我。是以事到如今,我懂天文地理历史音乐算术建筑和机械,却惮于举起剑和对方厮杀,只能指挥工匠修筑更坚固的防御工事,在敌人袭来的时候指挥大家一起躲起来。

10.

我穿上了我的铠甲。

安迪看着我问:“你真的要去?”

我点了点头。

他没有反对,只是说:“那好,你躲在我身后。”

11.

我们的战士部队只有一千人,更确切来讲是九百六十七人。

蒙卡带了四千人来,其中五百是骑兵,而且装备和武器都要比我们的精良得多。

但是我身后还有一支由平民组成的五百人部队。他们中一些人甚至要拿着自己种地的铁家伙来和敌人拼命,但都被我和安迪劝了回去。最终前来的五百人是相对身手敏捷身体强健的一批。

亲临真正的厮杀现场比我想象得还要残酷,我握剑的手都在抖。

安迪比较了解我,他把我安排在了队伍最后。他说:“不用你上去拼命,你出现在这里就可以了。”

我眼看着一个熟悉的侍卫被砍中了右肩,紧了紧手里的剑,冲上去,趁他的敌人不注意给对方补了一剑。

侍卫对我笑了笑,轻声道:“大人……”

我摆了摆手:“下去休息吧,这里我挡着。”

他还想争取什么,但是由于受伤的缘故,他已经拿不了武器了。于是他点了点头,离开了战场。

我们唯一的优势是对地形熟悉,可以利用领地里的建筑作为掩护和障碍来分散打击敌人。但是我们之间的实力太悬殊了,即使重创了蒙卡部队,但也很快就难以再继续支撑下去。

最后敌人依靠人数优势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不得不聚集在一起,肩背相抵,和外围的敌人奋力拼杀。看着熟悉的兄弟朋友一个个倒下,很多人的眼里都染上了悲哀乃至绝望的色彩。

他们把我护在最里面,鲜血和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突然间蒙卡部队的后方开始骚动起来,我有所感应般地抬起头向天上看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正从海边的方向快速向这里掠来。飞翔的动作优雅、有力而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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