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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山(125)

作者: 金烬 阅读记录

这份羊皮卷,约莫就是那次她趁他不备时留下的。

他顿了片刻,继而指天发誓道,原本,就算大单于不搜,他也打算将这羊皮卷献给大单于,并将这些时日以来自己所受兰佩阏氏袭扰之苦如实禀告。

这恰恰也是他为何一直留着这份羊皮卷的原因——

为了自证清白。

冒顿按捺着性子听完,为了以示公允,也给了兰佩一个自辩清白的机会。

可谁知,兰佩竟只字不言。

“你这是何意?”

大单于言语中的颤抖,泄露了他刻意压制的怒意,以及,无以复加的痛心。

兰佩佯装不知,缓缓起身与他直视道:“若大单于信妾,妾便无需多言。”

直到那时,她仍天真的以为,他会信她。

抛开自己背叛他嫁给了乌日苏,父亲和哥哥都因谋反的罪名惨死在他的屠刀下,他依旧会相信她。

毕竟,他们曾经两小无猜,毕竟,这些既成事实她统统无力阻拦和改变。

可很快,她以被他送去东胡为代价,彻头彻尾打消了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以及那不信任,已累积如瀚海之深!

之后,她惨死东胡,自然不知赵实最后的结局如何。

重活一世,她只恨自己当年的懦弱,更恨赵实的虚伪与无情。

诚然,当年她对同样来自赵国的赵实的确颇有好感,可那好感,也仅限于在牢笼一般的单于庭里,见到母族同胞的亲切,并因这份亲切,而生出的不由自主地希望同他亲近,和他聊天,听他讲起母阏氏打小生活的地方,那里的风土人情,与她的母阏氏在她幼年时同她所讲述的几乎一模一样,聊以抚慰她孑然一人空虚无望的悲苦心境。

渐渐地,她将赵实视为兰儋一样的存在,仿若哥哥去了天堂,为她送来了另一个哥哥。

她会在单于庭他可能经过的地方等他,之后假装不经意地偶遇,哪怕只匆匆同他聊上两句,问一句安。

她也会在单于庭喧闹的各式庆典之上,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他脸上多停留几秒,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想象自己的哥哥若是还在世,又会是何种模样。

她也确写过诗中的《卷耳》,可她还写过很多其他的诗,那都是她打发时间的无聊消遣,她那时仿若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对于自己写过的诗被身边的侍奴收去了哪里,也从不关心。

如今想来,赵实手中的羊皮卷,定是雕陶阏氏指派侍奴从她的帐中盗去,或许是被临摹的仿版,也极可能就是她自己的笔迹。

而那个赵实,误解了兰佩不可明说的心意,在无法替自己辩白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性命、仕途,不惜将一切的都栽赃到她的身上,只求自保。

此生,因她的重生而带来的改变,推迟了赵实的出场时间,而她也是第一次得知,原来赵实还有个妹妹,性格模样同当年的她,甚至还有几分相似。

有了前世的前车之鉴,兰佩暗下决心,此生,她定要远离那个名叫赵实的中原人。

第50章

回去的一路,冒顿虽嘴上不说,但兰佩看得出他寝食难安,心中不知压着多少事,在人前同她说话也是一贯地避重就轻,能用“嗯”、“啊”带过的,绝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毕竟,初立的匈奴王离开单于庭,使帝国中枢王位空虚,对于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政治家而言,这样的冒险行径不啻为一场搏命豪赌。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他所默默承受的巨大压力,绝非她面上所见,更非她所能揣测体会。

一行人昼夜兼行,不出两日便回到了单于庭。

右贤王兰鞨处变不惊,接到望楼通传后立即领着各部落首领自单于庭内疾奔而出,一直迎到驿道下马台前下跪请罪。

冒顿见状旋即下马搀扶起自己的丈人,翁婿一番君臣礼节后,兰鞨又为自己小女的鲁莽行径再次下跪,请求大单于责罚自己教女无方,声称若大单于不罚,他便长跪不起。

冒顿自然又是一番劝解,怎奈右贤王不为所动,身体竟如磐石长在了地里一般,怎么也拉不起。

所有部落首领和王室贵胄都在场,站在一旁的兰佩尬红了脸,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不出来。

看吧,这便是她逞一时之快的代价!

她种下的错,他不与她计较,却终究要有人来替她承担。

她在大婚期间所受的委屈,旁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看在眼里的,唯有大阏氏新婚第二日独自离开单于庭,结果被休屠王掠为人质,以致大单于不得不以讨伐休屠王为名亲自去营救。

这样的错,在他们看来可大可小,端看大单于的心,若有好事者借此机会参她一本,无论大单于是否力保,都够她受一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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