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战龙(2)

田西料理完了含珠殿的人,自有宦官将含珠殿前打扫干净。又另行指派了人候在含珠殿。这才派人前去与皇后商议梅妃身后事宜。

此事除了真宗帝旨意,皇后懿旨,还有礼部官员参与拟定,却非一时之功。

田西自去了麟德殿侍奉。

他进去的时候,脚步十分的轻稳,但躺在榻上的真宗帝还是睁开了眼睛,看到田西目光里便带了些希翼,待得田西沉默着跪在了他面前,只吐出四个字:“圣上节哀!”他这才算是接受了梅妃亡故的消息。

真宗帝初闻梅妃病殁,一怒之下将前来报丧的小禄子下令杖毙,还未缓解,怒痛之下又令含珠殿的宫人陪葬,令田西亲去处理此事。

前后也有了一个时辰,他这会子似乎才醒过神来,眼神说不出的疲惫伤悲。

田西与他主仆多年,自梅妃生病之后,不甚要紧的折子都由田西处理,只逢大事才由真宗帝决断,主仆二人十分的亲厚。但这种事情,田西仍没办法宽慰真宗帝。

一连数日,真宗帝都不思饮食,倦怠朝事。唯独在为梅妃拟定谥号的时候,他却要追封梅妃为后,以皇后规格下葬。

其实历代宠妃,也有以皇后规格下葬,并且追封为后的,但那都是在元后过世之后。如今元后健在,真宗帝有此行为,着实不妥。

皇后在福禧宫听到此消息,直气的七窍生烟,砸了好几套稀世茶具,跪在三清祖师面前念了好几遍清心咒,全然忘了自己跪在道教祖师面前念的却是佛家的经。

未几,福禧宫对外一律宣称皇后哀思过度,病倒了。

皇后她……罢工了。

☆、第二章

第二章

皇后罢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后宫前朝,能干者如田西,对朝臣们雪片般飞往皇帝案头的奏折都有点招架不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皇后罢工的启发,很快礼部尚书以及侍郎们也通通请假,请假理由五花八门,言辞恳切,看起来完全不像在撒谎。

不过能在朝中混到如今地位的,撒谎这门技能已经烂熟于心了,越是恳切的恐怕越有水分。

但田西也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委婉的劝真宗帝,以皇后规格下葬梅妃这没问题,但若追封梅妃为后……这就不太好了。

游戏规则不是这么玩的!

正处于悲痛之境的真宗帝显然不能理解田西一片苦心,瞬间只感觉到了人走茶凉的悲哀——往日田西可是将梅妃供在头顶的。

梅妃过身这才多久,田西对梅妃的事儿就不上心了!

田西表示:陛下啊,奴才真冤!

他对梅妃的恭敬是基于梅妃能取悦真宗帝的前提之下。而当梅妃的丧事对真宗帝的朝政带来极大的影响,且还是不利的影响,他自然就选择了维持真宗帝的朝廷秩序。

真宗帝对田西对待梅妃的态度上一直觉得田西应该视梅妃为仰望的女神,终身顶礼膜拜!

哪知道田西一直视梅妃为他的玩物,就算他对这玩物倾注了感情,失去之后也并非无可替代,将来还有新的女人能陪在真宗帝身边,取悦他。

在这个后宫,田西的主子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真宗帝。

可怜的真宗帝希望田西这个从未尝过男欢女爱的太监理解他与梅妃的两情相悦倾心相爱,显然有点强人所难了。

田西平生最大的软肋就是不忍真宗帝露出失望的神色。帝色不欢,他立刻绞尽了脑汁的想要破了眼前局面。

礼部那帮混蛋递了请假条都翘班回府了,只留些不主事的小吏,再拖下去梅妃的丧礼可就有搞的一团糟了。

礼部的官员也冤啊!

如果按着真宗帝的旨意办了梅妃的丧事,御史言官的唾沫星子能将礼部衙署都给淹了。

夜不成寐的田大将军想了两日,终于想起一件能化解眼前危机的事情来。他在麟德殿海量的奏折里扒拉了半夜,才终于扒拉出了一封从边关递上来的奏折。

驻守凉州府的灵威将军卫佑向上禀报河西大捷,不但大破西辽大军,而且斩下了西辽领兵的二皇子的首级。

这本是大喜事一桩,只可惜送来的日子不凑巧,当日这奏折递到了真宗帝手里的时候,正逢小禄子前来报丧,于是被真宗帝当作凶器直接掷了下去。

田西察言观色,权衡轻重,觉得真宗帝最近是没有心情为河西大捷开宴庆贺,犒赏三军了,索性又将这奏折收了起来。

现在朝中对梅妃丧事议论纷纷,三省六部的官员们纷纷捋起袖子准备跟皇帝干架,表示他这么抬举已过世的宠妃,分明是在打当朝国母的脸面,基于规矩礼法,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这其中以皇后的父兄最为怒不可遏!

面对臣子反对的声浪,真宗帝内心流泪:朕贵为天子,爱妃病逝,不过是为了让心爱的女人风光大葬,怎么就不行呢?

田西心焦如焚,当夜就跪在了真宗帝的龙床前,将河西大捷的奏折捧过了头顶……

第二日朝会,破天荒的没有讨论梅妃的丧事,朝臣们才起了个头,准备对真宗帝进行新一轮苦口婆心的洗脑劝谏,真宗帝却抛出了河西大捷之事,征询朝臣们如何犒劳三军。

众臣大松了一口气。

尚书令温超抚须欣慰的笑了。

作为缓冲了君王与臣子数日冲突的卫佑,此次的河西大捷封赏格外的丰厚。接到圣旨的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难道皇帝发大财了?或者抄了哪个巨贪的家?

卫家驻守河西三代,从卫佑祖父开始就驻守河西,马革裹尸。卫佑的父亲战亡之时,卫佑刚刚二十岁出头,才跟着父亲在河西历练两年。对于君王的恩赏并不陌生,此次的赏赐之丰,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眨眼间,河西的朔风将卫佑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庞吹起了皱纹,两鬓染上了中年男子的霜白,终于接到了回长安的调令。

他心中又悲又喜,复杂莫名。

才从章家回到凉州府的卫初阳才不能理解她爹这种复杂的心情,只觉得她爹打了胜仗了,不用再驻守凉州府,终于可以去长安开开眼界了。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的状态,睡不着觉,在月下练了半宿的枪法。

卫初阳二八年华,正逢妙龄,又加之自小习武,当作男儿养大,坐卧行走间少了大家闺秀的婉约,多了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她小时候正逢西辽与凉州府战况激烈,卫夫人倒是想将女儿养成个大家闺秀,可惜城外天天打仗,为着安全以及自保能力,卫佑也坚持教女儿功夫,更许她可以上城楼观战。

卫初阳小小年纪就见识过城下辽兵围困,卫佑城头闲坐喝茶的情景,战鼓听在耳中,只觉心情激荡,小小年纪就嚷嚷着要上战场杀了西辽狗。

卫佑一方面骄傲于自家闺女的过人胆识,另一方面又心酸于女儿不能过安宁的生活,金娇玉贵的长大。

卫初阳不似别家小姑娘,听到战鼓就吓的缩成一团,见到箭雨就要哭着往后方跑。她似乎天生就喜欢与人格斗决战,跟着卫佑观战的时候,敢举起自己随身的剑去砍城下西辽人射上来的箭。

那长剑乃是卫佑的随身佩剑,被她软磨硬缠要过去的时候,才六岁。系在腰间还有一截拖在地上。

等十岁的时候,她已经腰悬长剑骑着马儿满凉州城跑了。整个凉州府的百姓就没有不认识卫初阳的。

卫夫人常自叹息:这个野丫头,若非早订了婚约,恐怕都要嫁不出去了。

遥想自家的野丫头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嫁出去之后有可能将婆家搅的天翻地覆的盛况,卫夫人就愁的连觉也睡不好了!

卫初阳将长剑挥出一片剑光,练的浑身臭汗,对卫夫人的叹息不以为意:“阿娘这是觉得女儿是那胡搅蛮缠的人?只要别人不欺到我头上来,我哪有空去砍别人?我可忙得很!”忙着读书练武,忙着赶快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