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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85)+番外

“当然不对!我不过有十年时间好活--------不,总共算来不过是九年多一点的时间,究竟能煎熬到哪一日我也说不准。若不趁着自己还有几日活头多多做点事情,难道要窝在家里等死么?”她恶声恶气,总觉得对着这清浅温雅的男子便有一肚子邪火。

他万事笃定的态度惹恼了她。

她不得不承认,在一次次犹如死里逃生的煎熬中,她的耐性与坚毅渐渐被磨折殆尽,在无人之处,她会觉得连刚刚过去的酷暑里都透着沁人心骨的冰寒与茫然。

那人洒然转身,墨沉的眸子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大步而来,将她牢牢捉在怀中,准确无误的吻上了她的唇……痛!

英洛使力去推,却仍是不能推开,下力一咬,只觉嘴里一股血腥沁入,紧贴在自己唇上的热度已退,易柏唇破血流,只是面上笑意越发清淡,一字一顿道:“你有几天好活,我便折磨你几天!你有十年好活,我便折磨你十年!你若有一辈子好活,我……便折磨你一辈子!你可别指望我能让你过舒心日子!”

英洛一腔邪火愣是被他这句话给浇了个冰凉,虽成亲四次,却是初次体会“怨偶”两字怎生书,不由怒极反笑:“折磨我,你也得有这本事!”

但听易柏“嗤”的一声笑了,清淡笑容恍如月辉遍洒,说不出的轻怜温柔,只不过唇上血迹昭然,大煞风景,他却冒出一句俚语来:“那就骑驴看唱本____”

“走着瞧!”

难得英洛还能与他默契一回!

至晚间周峥与英田办完公事回家,见英洛可怜巴巴搬张凳子坐在门口,见了他翁婿两个,简直欣喜若狂,亲亲热热上前挽着英田胳膊:“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啊?峥哥哥也回来的好晚啊!”

晚间吃饭之时,英洛坐在英田一侧,甜甜道:“爹爹上朝辛苦了,多吃点!”

英田爱怜一笑,假意责备于她:“你这丫头今日口甜心苦,不知又想生出什么事端来?趁早说来,别让爹爹这顿饭吃的不安生!”

英洛横一眼雅然用膳的易柏:“爹爹,今日女儿没有上朝,都是大公子,他竟然说以后我都不用上朝去了?!这一大家子人,女儿不去上朝挣银子,难道等着饿死?”

“洛洛急着上朝,爹爹原还以为是忧国忧民。原来不过是打着糊弄国库银子的念头啊?”英田捻须笑谑。

难得周峥也接了句:“糊弄国库银子这种事,我来就行,你还是在家歇着吧!”

英洛急道:“我娶了你们,当然是我去挣钱养家糊口了!”

“挣钱的事情,我来!”易柏将口中老鸭汤咽下,明知她不领情仍然接口,换来英田赞许的一眼。

华彻见状,略往后缩了缩。

但听门外一把爽朗笑声:“感情洛洛是想着立妻纲啊?我们家这种东西不立也罢!”却是夏友正推门而入,见了满桌菜品,胃口大开,立时招呼丫环添碗加筷。

英洛郁卒不堪,还想着垂死挣扎一番,憋出一句:“爹爹,我不上朝去参政,日子怎么打发?”

“这还不容易?峥儿若是得空,你就跟峥儿去切磋拳脚。若是衡儿有空,你便去跟衡儿打打下手,家中但凡帐务往来,我虽交了给柏儿去管,你也该上上心。若衡儿峥儿不得空,柏儿既比你大,你便听他调配,乖乖在家呆着!最主要的是-------”英田得意一笑:“你成亲也已经三四年,一点动静都无,爹爹我还指望着你含饴弄孙呢!”

英洛满脸通红,立时起身:“爹爹-------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众人眼见着她带着冬萝跟星萝两丫环愤愤然推门而去。

英洛被家中一干人所逼,由此赋闲在家,镇日无所事事。开初英田生恐她每日出门逗鸡走狗,生出风流事端来。哪知道她日日窝在家中。周峥与夏友都忙,她除了与易柏逗气便是与华彻喝酒,日子倒也悠哉。

相思难表(五)

英洛这一趟留宿,眼见着自己两位夫君面色皆不好看,她大致理解为这两位夫君皆是倨傲之人,对上位者恭敬作揖一时不能习惯,因此很是后悔收留了这位楚王殿下。

奈何这位楚王殿下平素住在宫里,这次却对官员家宅突起兴致,少不得英洛作陪,将宅子逛了个遍,末了添一句:“小王镇日在宫中住的烦闷,不如就在将军府上住个几日消散消散?”

她硬着头皮答一句:“承蒙殿下不弃!”实则心道:小人这庙委实小了点,容不下王爷您这尊大佛!

易柏早在听闻楚王欲留宿将军府便找了个由头出门视察店铺去了,丢下府中华彻与英洛一对苦命鸳鸯作陪。

李瑜被禁宫闺,长日迟迟,他殿中那起侍候的侍从们为了想法替他解闷,想了不少把戏来折腾,这楚王殿下看来文弱,实则兴致体力皆好,一径拽着英洛欲较量拳脚,华彻有心支应,却被他一句话驳回:“大公子身娇肉贵,与你切磋小王怕拳脚之下没有准头,万一伤了谁,徒惹将军心疼,可是小王的罪过!大公子还请一边歇息去吧!”

英洛思量,这楚王殿下对华彻透出的竟然是全然的敌意,若是小小过节尽可不提,但若是中间隔着兰贵君这条人命,和解的可能约等于零。她头疼的按按额角,暗叹这少年虽黑白分明,但总不能教他在自己府中欺负了自己名下的夫郎吧?那她这妻主也当得忒窝囊了些。当下眉眼儿遍涂春风,柔声软语道:“彻哥哥,不如你先回房去忙,等我与殿下切磋过拳脚之后便来找你,可好?”

华彻一腔郁气被这声“彻哥哥”给化解了大半,心肺之间涌起丝丝甜意,觑得她关切的目光,唇边笑意便慢慢绽放,李瑜不由觉得刺眼,冷冷“哼”了一声,但听他恭声拜别:“草民这就告退!”真个袍角当风,渐渐离了将军府小校场。

场内眼见只剩了她二人,这楚王殿下不知想起何事,突的面色郁青,当胸一招击来,所幸乃是肉掌,英洛数月缠绵病榻,也是久未活动,往日身手也只剩了二三成,险险避过一招,但见这楚王殿下颇似真动了怒气,手下再不能停,招招绵密,处处击人要害,英洛不得已打叠起百倍的精神,与他周旋。

她也是病体缠身,被夫婿与家人看顾得紧,久不活动身手,今儿与楚王上了校场,那手下便略略失了一些分寸,不过一烛香的功夫,便将水灵灵尊贵异常的楚王殿下给打倒在地,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洋洋得意道:“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起来吧,起来我们继续?”竟是还未过足瘾似的。

“本王……本王……”李瑜躺倒在黄泥地里,本欲拿出以往的气势来镇慑一番这猖狂的女子,但生生比她低了一个身高,但见她一双妙目俯瞰下来,平生未曾被下臣如此轻辱过,到底是少年意气热血上头,那声音里便带了一丝哭腔,几乎要羞愧的哭出来!

“咦?你莫非是要哭?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打不过便哭,那大周几十万戍守边防的军士打了败仗岂不是要哭天抢地,丢城失河?何谈保家卫国?”她慢慢蹲下身来,但见少年眼中蓄着一泡泪,秋水双目莹莹欲滴,立时让人心软了十分,她强忍着扶他起身拭擦泪水的冲动,反倒抢白了他两句。

少年被她这顿抢白,眸中泪水再也不止,簌簌下落,反手抹一把脸,惹得英洛“哧”一声笑出来,却原来是昨日新落的雪,这会子踩踏出了下面的黄泥,这一抹下去便是半颊的黄泥印子,当真可笑可怜。

李瑜面孔涨得通红--------这次却是气的!气她藐视于他。眦牙忍疼从黄泥地上硬撑着爬起来,“嗷嗷”叫着向英洛扑过去……

英洛后来坐在华彻房中边讲边笑,边笑边叹,讲她怎样几句话将那少年逼得泪落如珠,生生将个温文小少年逼成了只下山恶虎,神情之中再无腼腆柔弱,招招狠辣不留余地,累得散架,最后全身挂彩倒在校场之内,被侍从抬回房中,沐浴敷药,至今仍在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