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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177)+番外

这店家女年约十六七岁,两颊天生带着胭脂之色,生得颇有几分丽色,此时这胭脂之色晕染开来,引得那女子弃了那男子,在她面上瞧了好几眼,见她柳眉凤眼,微低了头将手中汤菜放下,飞快的抬起头来,目光疾掠过自己身旁的男子一眼,一看之下不禁花容失色,忙忙福下身去,口中颂道:“小女丽娘拜见南宫家主!”

这男子正是在龙城呼风唤雨,放眼江湖亦数得上名号的南宫南——南宫家现任掌家,女子却是素不相识之人。

南宫南目光都未从身边之人身上移开,薄唇紧抿,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下去!”

那店家女只觉心跳加速,已然快要控制不住,目光在他面上再留恋一回,黯然转身退下。

南宫南见得身旁之人笑容古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店家女那纤细的背影,耳边只闻得她啧啧叹道:“好味道啊好味道!”

南宫南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恼道:“什么好味道?洛洛,你今日可得说清楚!”

这女子正是英洛。只见她指着桌上刚刚端上来的牛肉汤,诡异一笑:“我指的当然是这牛肉汤了,难道南宫大哥以为那丽娘好有味道不成?”

南宫南伸手在她头上凿了个爆栗,似嗔似叹:“你呀!——千里风尘,巴巴的来喝这口牛肉汤,也不知道你来这龙城是惦记我这个人,还是惦记这碗牛肉汤?”

她仰起绝妍丽容来,以手代笔在他眉间描摹,笑嘻嘻答曰:“若非为了这个人,我又何必千里风尘?”

南宫南顿时心怀大畅,面上染了笑意犹自不觉,又被她温柔挟了块牛肉片喂进了口中,顿时觉得这牛肉鲜香咸美,再喝一口她递上来的汤,果真香辣可口,腹中顿时热热呼呼,将身上冷意驱尽。

正是下午,这店面狭小,此时店中再无食客。夫妻二人已是近半年未见,南宫南相思甚苦,偏她漫不经心,腹内别有怨气。英洛知他生了气,举动间皆是殷勤体贴,不过一时就将二人喂饱。叫了店家女前来结帐。

那店家女此时在厨下团团转,闻得前面呼喊,急急前来,收了那女子银钱,正欲退下,却闻得南宫南道:“姑娘且留步!”

她面露欣喜之色回头,恭声道:“不知南宫掌家有何事?”

连英洛亦诧异的盯着他,只听得他道:“不知姑娘可愿随南宫走?”

英洛勃然变色,握着南宫南的那只手便要抽出来,却被他含笑牢牢握定。

丽娘面上喜色再也挡不住,若非碍着他面前丽色夺人的女子,当即会扑进他怀中,感激涕零道:“愿意!愿意!我愿意!”或者,像面前的女子那样大胆,她亦可以一试。

但也只是一想罢了。

她当时只是微低着头,以卑微的姿态道:“南宫少爷但有驱驰,小女莫敢不从!”心中的喜意一波波荡漾——人说南宫南生来律已,不好女色,却为了南宫家的长治久安与当朝征西将军作侍,已是屈辱。更有传言道征西将军性格毒辣,貌若夜叉,方才有了“罗刹英”这外号。这般万全行事的男儿定然是当世伟丈夫,能随侍他左右,侍奉床弟,已是她几世修来的福份。

只听得南宫南极是和蔼道:“我家夫人旧日也曾前来吃过姑娘家的牛肉汤,一别几年犹自念念不忘。我请姑娘前去,乃是为了请姑娘去南宫家掌为夫人掌厨,傣银从优,必定比在此间开店赚得多。”一字一句,打在她心间,却是残忍无比。

丽娘只觉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整个人倒退了一步,极是愕然的抬头去看那女子,他口中所说的南宫夫人——这就是传言之中貌若夜叉的罗刹英?端眉修目,容色绝妍,不容人逼视,世间女儿到了她面前,皆可比作尘土,顿时黯然失色。

原来,市井传言从来当不得真。

南宫掌家非是不贪恋美色,而是他已寻是了世间最绮丽的颜色,自然再不肯一顾那些庸俗之色。

她黯然低下头去,回道:“南宫少爷有所不知,此店是小女父亲所开,由他掌勺,小女虽学得一二,但炖出来的牛肉汤远远不及父亲有味道。不如等小女去后堂,将爹爹唤来,南宫少爷问问爹爹可愿意?”她只觉内心悲苦,一步步退了回去,退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丽娘的父亲闻得南宫夫人喜欢自己的厨艺,喜出望外,自然再无异议,带着女儿进了南宫府,一边感叹南宫掌家和蔼可亲,一边感叹他夫妇恩爱和美,南宫南对夫人体贴备至,方有了自己今日如此洪福,对这位南宫夫人感激涕零,自然也未曾注意到女儿的古怪神色。

话说英洛这厢,未料到南宫南竟将那小店店主给请进了南宫府,自然乖乖随他回府。

府中宴席早已撤下,二人直接回了房,便有丫环前来服侍英洛洗澡。

二人成亲之时,南宫南本已年纪不小,便是连英府长子易星,也已经四岁。英府虽未大摆宴席,但南宫府的出嫁宴席却是摆了三天三夜。

南宫谨明自为南宫南办了丧葬之事以后,据地为王,在龙城呼风唤雨。不过半年南宫南的父亲也已过世,他只当这龙城从此易了主,岂料南宫南杀了个回马枪,令他措手不及,重掌南宫家大权。

只是南宫谨明在龙城多年输佐其大哥理事,在龙城关系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拨起非一朝一夕之事。他费了三年光阴,方有了今日局面。等他与英洛成亲之时,英府之中已添了三个小儿。

光阴荏苒。

成亲之后他虽偶尔会回英府,但大多时光却在龙城度过,夫妻二人多时分居。只不过一年间英洛会抽出空来前往龙城陪伴他月余,也算得鹊桥相会之日。

南宫南从订亲那日便知,英洛对自己并无多少男女之情。便是他记得洞房那晚,待得众人撤退以后,二人脱了喜服,他将英洛紧紧搂在怀中,坐在英洛鸣凤轩那张雕花大床上,仍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你这番娶了我,是否算得上以身相许?”

英洛自来对南宫家这位少主其实并无多少好感。特别是在他与梅蕊之事上。若梅蕊是旁的女子,到底与她无涉,她或许也不至于讨厌这位南宫少主。但梅蕊偏偏是她嫂子。

这一世里,教她珍之重之的,唯有自已家人,特别是英田与英乔二人,简直是被她放在了心坎上,旁人说不得动不得。为了英乔她当年都宁肯喝下奇毒倚萝,更何况是杀个把人?

若非是后来英乔在施粥之时偶然认识了梅蕊,二人阴差阳错竟然互生了爱意,她定然会做出棒打鸳鸯之事——事到如今,只要哥哥喜欢,她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着这二人之间别再有苟且之事便罢。

娶了南宫一方面是有感于此人一身武功尽废,只为了自己所中之毒,抛家舍业,丢了南宫家掌家大权,沦为废人,另一方面也是英田与英乔父子二人相逼,更重要的一点则是:既然南宫与梅蕊有私,那么哥哥娶了梅蕊,自己娶了南宫,把个废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总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吧?

南宫南坐镇龙城也非一日,岂会瞧不出英洛的防备之意来。眼下虽将她揽在怀中,但也觉得出她的身体微有僵意,盘算了半晌,人人传言她心狠手辣,但瞧着她对待家人的态度,却最是个温和绵软的性子,此时也唯有使用哀兵之策了。

见她沉默不语,又叹道:“你定然是瞧着我与梅蕊有些瓜葛,此时定然心里不痛快罢?”

见她面上微有惊愕之色,显是被他猜中了心事。他可不会一厢情愿的以为英洛在呷醋,瞧着她对梅蕊的态度就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的哥哥抱打不平。当下极是委屈道:“我自小母亲过世,后来被父亲送去学武,恰与梅蕊作了师姐弟。师姐也是身世堪怜,本是官宦人家的闺阁千金,只因得罪了华相,便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她面上虽冷冷的,但却生就了一副侠义心肠,自小就很照顾我,我自然奉她若姐,行动之间难免失了礼数规矩,给你瞧见了,定然又误以为我二人有不妥当的事情,偏乔兄待我若弟,你难免要替自己的哥哥不值,打抱不平,这却也没什么过错,只不过是想岔了,又因着对自己哥哥的一片关护爱意。——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妹妹,此生也算值了!只可惜我是独根独苗,自然很难体会出兄妹之间的那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