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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160)+番外

英洛见得她红了眼眶,伸出手去将她搀了起来,叹道: “既然你不觉得在我身边委曲,那就跟在我身边罢!____只是天已大亮,怎么还不见彻哥哥?”

冬萝偷眼瞧她,见她竟似全无所觉,心内虽叹息不已,也只得再次恭身回道:”门中有事,门主急欲回去,来不及与夫人告别,临别之时留了八人保护夫人,留话说日后再聚.道夫人离开家中日久,怕是家中几位爷也甚是牵念,大爷与二爷早已从洞庭班师回朝数月,还请夫人带了五爷牌位早日归家才是正理!”

实际上却是华彻本拟送她至长安城门外,只是一则李岚正到处查他,二则昨日见得她黯然伤心之色,虽是为着个故世的少年,但总归是为了别个男子伤怀, 自己不好再多作安慰,心内也颇有些涩意,还不如早日离去为上.这才当夜离开.但此番话却不是冬萝能宣之于口的,她也只能搪言塞责,只将别意叙清便好.

英洛与华彻数月相偎,一朝离去当真有些思念,华彻心绪她也能体察一二,但事到如今也于事无补,只得紧抱了怀中薛嘉灵位准备上路.

她上次走这条路不过是数月之前,那时候薛嘉言笑晏晏,陪同她前往南宫家.她醒来之后得知南宫南为了她葬尽一身功力不说,且生死难测,到如今定然是同薛嘉一个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徘徊在哪个黄泉路口,心中有心到底到去祭他一祭,便催着一干人等加速赶路,向着龙城而去.

岂知到得龙城之后方才知,也不知是何人传讯给南宫世家,南宫家不过搭了三日丧棚,替南宫南立了衣冠冢,现如今却是二老爷南宫谨明当家,英洛接连三日上门请求祭拜皆被拒之门外,只得怏怏而回.

冬萝见状,知此时不易为,只得小心劝说英洛,形如心尽意到,便是不能到那牌位前去一拜,若南宫少主在天有灵,也必是知道的……再说南宫少主早已粉身碎骨,飘散天地之间,就算在荒草甸子里祭拜也并无区别等等.英洛得她多番开导,只得带着薛嘉牌位打道回府.

长安城说不远也远,冬萝素来在她身体之上颇为用心,这一路马车也尽力放缓了脚力而行.眼瞧着快到了十月初,方离长安城近了许多.

这夜宿在一处镇子的客栈里,夜半时分英洛正在床铺间辗转,只闻得门外脚步之声轻轻而来,正想问冬萝一句,却听得门吱呀响了一声,她自见识了地煞门中这些人的武功,特别是依着冬萝向来的小心谨慎,早将往日警惕放下了大半,迷迷糊糊间道: “冬萝,怎么还不睡?”

那人几步跨了过来,带来全然陌生的男子气息,才让她惊起,猛然掀开被子,只着薄纱小衣儿爬将起来,正欲向枕下匕首摸去,只觉劲风扑面,再闪身逃避已然不及,身上一软,已被点了穴道,正正跌进一个冰凉的怀抱,带着屋外的寒气,却又熟悉到刻骨,那人在她耳边软语戏谑: “闻得英君美色夺人,令吾辗转无寐,吾今踏月来取,蒙君不弃,请赐良宵一夜!”说着在她鬓边浅浅一吻,冰凉的手已是朝着她身上小衣而去.

英洛大睁了双目,极力去看,奈何夜色浓黑,伸手不见五指,口不能言,正在气恼之间,却见那人在她身上摸索,沿着面颊吻的兴起,一边深吻一边含含糊糊道: “这样无声无息,当真无趣得紧,不如吾解了君的穴道,如何?”手指摸索着在她身上一点,英洛只觉全身知觉渐渐恢复.

她其实心中激荡,连自己也说不上是喜是怒是悲,一把心火儿煎的正盛,全身知觉稍复即翻身跳了起来,虽有那男子紧搂,也教她挣开了半边身子,破口大骂: “易数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活着!怎么没被炸进洞庭湖去喂鱼?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天生的鸡鸣狗盗之徒,正事一件不会,这些下流事情倒是惯熟!都说长嫂如母,你就是这个样子尊敬长嫂的?……”口中噼哩叭啦,拳打脚踢直接招呼到了他身上.她攒着这股气很久,一直寻不到机会,后来在洞庭虽出了一点闲气,但她亲眼所见洞庭被火光笼罩,料着他万无生理,也就将心中那些对他的怨念掐灭,哪知道今晚他居然摸黑而来,从天而降,哪能不将心中块垒舒解?

到得后来只听得重拳击打在皮肉之上的声音,还有易数的闷哼声,他将她紧搂在怀中,软言哄骗: “我的嫂嫂,弟弟我可是再也不敢了!再打下去可就打死了,明日弟弟陈尸嫂嫂床上,难道嫂嫂就光彩么?不如许了弟弟良宵一夜,明儿一早我就离开!”

英洛气愤填胸,”呸”一声啐了回去,怒骂道: “没皮没脸的货,若教你哥哥知道了你我有此苟且之事,才真正光彩的很呢!”连她自己也诧异得很,明明对此人极是气恼,可被他搂在怀中百般调戏爱抚,心中竟然还是一荡,面是却已是襦湿,竟然流下了泪水来,更教她生出无限希翼来,既然易数这王八蛋还活着,那么薛嘉等人莫非还有生还之机?

微雨燕双飞(九)

长长的山道之上,盛大的迎亲队伍逶迤而行.只是轿旁骑马的非是男子,乃是一身红色胡服箭袖的新娘子,模样很是娇妍俏媚,竟然是个武官的模样.大周虽立国日久,女子主政,但亲事上头向来仍是男子骑马女子坐轿,今日这番颠倒的状况,当真是闻所未闻.好在叠翠山周并无居家之口,唯有薛家一户人家,家中仆小也只是在当差之时偷偷探出头来,向山下张望,交头接耳一番.

若有人掀起喜轿帘来,必定会大大惊讶一番:轿内并无人影,只是端端正正放着一块牌位,上书:薛嘉之灵位.四周围了红绸,将灵位拥在轿内,随着喜轿晃晃悠悠而动.

迎亲队伍去的远了,叠翠山顶薛家思过亭之上站立的少年猛然间咳的惊天动地,颊边涌上极为不正常的红色,身后机灵的小童连忙将手中大氅替他披起来,小声劝道: “少爷,回屋吧?卫老爷子说您这伤在了心肺,如果不好好将养,恐怕与寿数有碍.”

少年口中漫应着,最后一次注视那山道之上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恋恋不舍的被小童扶了回去.

远处骑马娶亲的女子似有所觉,回头朝叠翠山张望,只是满山叠翠密林,花枝葳蕤,青砖黛瓦深隐其间,哪里又看得见半个人影?

她一路而往,到得镇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栈,那客栈院门口正立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笑如暖阳,见得她归来,亲手扶了她下马,笑微微道: “洛洛,一切可还顺利?”

那身着胡服箭袖的女子正是英洛,由得他扶下马来,抹一把被秋阳晒出来的汗,软软道:”还好,今日也没再被责难!彻哥哥,难为你这几日替我操持这些琐事.”她面上半是喜悦半是哀伤,回身将轿中牌位请了出来.

华彻嘴角挂起牵强的笑意来,替她操持了这一切,只等新人入了洞房,方才吩咐身边所带之人收拾行装起程.

娇妍的女子怀中紧抱着冰冷的牌位,喃喃低语: “小嘉,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可看得到?”房内花烛映照得罗帷春红,她面上一滴泪悬而未坠,在灯下闪亮似一颗钻石般璀璨.

新房院外的人手静悄悄的撤离.华彻盯着新房里的烛光许久,身旁侍立的仆从最后忍不住了,轻声提醒道: “门主,该启程了!”

华彻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恍如梦醒一般迈步出了院门.小院之外立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马儿,他翻身上马,驱驰而去.

第二日,英洛推门而出,仍是冬萝恭恭敬敬立在站口,端了洗漱用具,再不是洞庭水寨那出手凌厉决断分明的地煞门里梅色使.

英洛奇道: “梅姑娘,彻哥哥呢?”

她在地煞门住了数月,眼瞧着冬萝在门中地位颇高,却被她呼来唤去如奴婢,加之二人之前的芥蒂,倒一直客客气气唤她梅姑娘.

冬萝闻言极是难堪,先跪了下来,叩头下去:”将军这是要折煞奴婢了!奴婢自跟了将军,便不再有回门中的打算,只愿后半生跟随在将军身边,过平平静静的生活,若将军容许,奴婢还可以照顾小将军的成长,若奴婢有做错的地方,任凭将军打骂,还请将军千万别再赶奴婢离开!”

英洛方省起她口中的”小将军”之语,正是指她的子嗣问题,除了恼意竟被她言谈之中的长远打算给惊到了,她紧盯着冬萝,疑惑道: “梅姑娘,你我相处这些日子,彼此的性情也是极为熟悉的,我倒想问问你,单凭着彻哥哥一个委托之责,也不足以让你对我死心塌地……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