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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140)+番外

王玥遥冷哼一声,若非记得自己要忌忧忌怒,怕是立时便要火冒三丈,至晚间便有些拿腔作调,只说到处不舒服,要卫神医前来看诊。卫施这两日忙的日夜颠倒,差点连头发也愁白了无数。易数虽无大碍,剩下的不过是调养。英洛亦醒,业已不再呕血,但倚萝之毒却因着药浴金针与内力,被催逼了出来,来势汹汹,并不曾解了,真正命悬一线,说不准一时三刻便有性命之虞,焦头烂额之际,哪里还顾得了王玥遥的小毛病,只遣人送去一副草药,开了宁神静气的方子于她服用,他自己泡在药房与一堆医书典籍里不眠不休,连一向只管参禅的圆觉大师都看不过眼,过问起了凡尘俗事。

圆觉大师出家之前正是卫施俗家三师弟,二人皆有救世济人的慈悲心怀,是以向来同大师兄投契,他原本就有些医药间的根底,得益于几十年与大师兄毗邻而居的收获,他武功虽是刚猛一路,但其人心细如发,见得师兄焦心虑肝,也不由要参上一参,二人将卫施近日开出的药浴与英洛所服的汤药方子共同参详一番,又新开了方子来,亲力亲为配了药,准备再煮了试一试,只虑着英洛身体虚弱,经受不住,只怕医至中途,令她殒命,将来夏友面前,却是失了一生至爱,这却如何是好?

圆觉大师此时方知,令卫施挖心挠肝想要救下来的人原来正是夏友的娘子,建言道:“大师兄莫不是忙糊涂了?听说如今随军医官不正是姓夏名友么?不如今夜老衲去官兵营内探得一探,到时也好教他知道。”

卫施闻言大喜,连连道:“那就有劳三师弟了!”

是夜,水寨中三更已过,圆觉大师悄然而去,在僻静之处寻得一只小舟,点了那水匪的穴道,将他藏在一处芦苇丛中,登舟过岸,直向着对面军营而去。

却说周峥自领兵前来剿匪,夏友随行,虽早知英洛一行人离京向北,前去寻找神医,也忍不住揪心巴肺,日夜悬念。算算日子,虽觉她早应有讯传来,但久无音讯,至后来英府之中传来的讯息也只报平安,并无多言,战事虽紧,奈何此时水匪倚仗天险,他们所领之军其实更适合川中平原之战,这几月只除了战事,大多时间竟也是练军,只期能练出一支强硬的水军来,更何况东海之地海盗横行,此洞庭一役正作了实地演练,一时之间倒也不忙于结束战争。

锦帝收到周峥奏折,知他意图,少不得一番嘉奖,按下不提。

且说圆觉大师这夜潜进军营,如一缕轻烟一般在各处营帐窥探,差不多将整个军营翻遍,却仍不见夏友踪迹,最后咬咬牙偷偷靠近了中军帐,他原想着既然找不到夏友,不如找领军大帅前来问问,也是个办法。哪知道他俯在帐顶偷偷往下一看,乐了——但见帐内两人,正围着桌上一张地图发愣,说也奇怪,这二人看着的不但不是洞庭地形,依着他对大周山水轮廓的熟悉,竟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地。其中一人凤目潋滟,却面容肃端,另一人星眉朗目,面似芙蓉,不是夏友还是哪个?

他趁着侍卫换值之际,身形快捷,那些人只感觉一缕轻风,已教他不知不觉潜进帐内,等得周峥与夏友从地图中抬起头来,便见帅坐上正盘腿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胖大和尚。

周峥是大惊失色,居然真有人无声无息潜去帅帐之中来,自攻打洞庭水寨,王重不是没有重金雇佣过杀手,前来刺杀周峥,只不过均以失败而告终,像今日这般武功高绝之人却从未出现过。夏友却是喜色盈面,他早知师傅与大师携伴同游,大师既在此处,师傅却也不远矣,激动之下竟忘了礼节,扑上去就将胖胖的圆觉大师抱了个满怀,周峥一惊之下见他不住口询问:“我师傅呢?大师,我师傅呢?”方才放下一颗吊着的心:还好此人不是刺客!

圆觉大师大概从未见过夏友这般激动,强将他从身上扒下来,笑道:“你师傅 正在对面水寨之中。”惊得夏友瞠目结舌:“师傅跑到水寨之中作什么?”复又想起英洛还在北地,不由黯然失色。

圆觉道:“不但你师傅,便是你媳妇儿,英家那个小姑娘现下也在水寨。”二人这下真正大惊,实想不出英洛为何也到了水寨,急不可耐便要圆觉大师一一道来,周峥更是后悔这些日子并不急于攻克水寨,明明伊人就在对面,却不闻不知。

圆觉大师将他与卫施前来此处之事分说一遍,只道当日水匪劫掠而去,夏友疑惑道:“凭师傅与大师的武功,难道也有降不住的人么?”哪知他却答道:“早些年我与你师傅便有闲游洞庭的想法,洞庭水寨物产丰富,风景一绝,更有许多特珍奇产是别处没有的,都说是人间洞府天上蓬莱,既是那位王寨主盛情相邀,我们怎么能不到此一游呢?”

夏友哭笑不得:“大师与师傅随兴而至,可知苦了晚辈等人,到处寻觅师傅踪迹。”

圆觉面上神色不由凝肃,这才将英洛此时险境一五一十告之,只道这事卫施亲自托付,只盼他们能早日攻克水寨,也好夫妻团聚,言谈之中有暗示他夫妇诀别之意,只吓得帐内二人面色如土,恨不得飞渡天险,斩群雄,会佳人。

圆觉既得了夏友之意,暗叹这孩子虽方寸已乱,倒也知道诊疗不能耽搁,只乞师傅尽力施为,生死之数,原不在人而在天意,大军定然不日攻克水寨云云。他虽奇怪这领军之帅亦是面色惨黯,出家之人到底不肯多问,复如青烟般消失无踪。

这一日英洛精神尚好,只是仍不见薛嘉踪影。近几月间与他相伴,乍然不见之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生怕这孩子出了意外,少不得要派人去寻找一番。冬萝是死也不肯离开她半步,眼见着她气息微弱,只怕一时三刻便有危机,哪里还顾得了别人?闲下来的程元与梅蕊便接了此事,前去寻找薛嘉。

梅蕊近日监视瑶瑶,跟她夜半多出去了几次,却发现每次她只是悄悄往水寨后面女眷之地而去,每一间屋每一处房子,细细的看过。令人惊异的是她似对水寨地形极为熟悉,但有时也不免停下来思考一番,天亮之前便会偷偷潜回来。有好几次,她静静立在二寨主彦木清的房外,或者是寨主千金王玥遥的房外,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跟着她走了这么久,倒教她把这水寨布防瞧了个一清二楚,熟悉的都能画出图来,也不能瞧出这瑶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一时瞧不出,她也不急,还不如同程元一同前去寻找薛嘉。

薛嘉是在失踪的第三日回来的。他的眉微微皱着,忧色显而易见。他回来之时英洛刚刚进了书房,开始了又一次的药浴。

疑似故人来(七)

南宫南虽说在房内诊疗之时已与英洛有了肌肤之亲,但此时当着薛嘉这毛孩子,只感觉面上热意挡不住的上涌,怀中这人简直成了个烫手的山芋,抱又抱不得,扔又不能扔,正在两下里为难,天人交战之际,被薛嘉扑上去,成功从怀中抢了过去,但见少年眼中珠泪滚滚,却还是颤微微伸出手去,在她鼻息间探了一探,感觉到了那清浅的呼吸,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哀痛之色立时敛去,连声音里都透着浓浓惊喜,哽咽道:“南宫少主,姐姐她没死?”

南宫南点点头。

少年即时醒悟了,面上忽尔染上酡红之色,瞧着怀中之人手脚忙乱,后知后觉发现触手的肌肤暖玉润泽,却是抱也不是丢也不是,正是起先南宫南那一派尴尬之色。恰巧冬萝从外面赶进来,见他二人大眼瞪小眼,薛嘉怀中的英洛却是只着了一条短短亵裤,不由惊奇,总算薛嘉见机得快,将英洛往冬萝怀中一放,红着脸跑了。

至第二日英洛醒转,还不见薛嘉踪影,不由人不担心。只是当日她药浴之时,水寨与官兵又是恶战一场,各有损伤,便是王重请来襄助的那一批江湖中人,也有见势不妙,偷洑而去的,也有誓死留守的,也有趁乱打劫的,本来一桩好事,只因着各色人等良莠不齐,到如今他竟也怨悔不得。寨中传言纷纷,外面瞧着虽还是如铁桶一般防守严密,内里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危难之际,王重将女儿王玥遥托付于彦木清,虽是争战期间,也定于三日后拜堂成亲,非常时期,婚事一切从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