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燕子回时(134)+番外

卫施倒是见多了病人亲眷各种情况,很是淡然的点点头,便进了内室与王玥遥施针。王重生恐自己在侧影响了卫神医施针,令彦木清与自己回转,彦木清虽恋恋不舍,也只得随他去了。

这里卫施施针完毕,又问了王玥遥一些饮食起居之事,缓步而去。王玥遥静躺了许久,只到贴身丫环小翠进来,抿着嘴儿笑道:“小姐这是在想什么呢?”

那王玥遥幽幽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卫神医年轻时候长什么样儿?”

小翠素来知道自家小姐脾气古怪,向来在病中,多思多恼,闻言心头大跳,却也不好接口,只看似随意道:“二寨主眼巴巴的盼着小姐快快好起来,好早日成亲呢。”却见王玥遥立时露出厌憎的表情来,道:“那我宁可再多病些时日,让卫神医再多多的扎几针。”

秋华堂内,各有东西两厢。余平章将南宫南与梅蕊各安排在两厢。薛嘉与程元住在后堂,英洛与冬萝只得跟随南宫南住在东厢房,梅蕊与遥遥住在西厢房。英洛一路行来,只恨不得拿眼刀将南宫南削成十来八块。她对此人本就无好感,之前相识本就不善,更何况此人此次竟是拿自己开涮,莫名被他贬作了丫环。好在余平章却是个知情解意的,东厢内室的床竟是大的出乎意料,便是他三人睡在上面都无问题,外间的塌上也是布置的极为讲究,被褥一色的锦绫,虽看着不打眼,但摸在手中却是极为舒服的。只因这锦绫织工讲究,竟是比寻常的绫罗还要贵上许多。冬萝是个识货的,边摸边暗暗点头,可惜再好的东西到了英洛眼中,也只是个取暖的物件儿,那人近日越发浑浑噩噩,每日里总要睡够六个时辰方罢。虽面色看着也不差什么,但颊上却暗带了一抹潮红,竟不是很好的症状。此时也顾不得尚未梳洗,掀起被子一角来,连外裳也不脱,合身一滚,竟已呼呼睡去。

梅蕊梳洗已毕,前来东厢房,见得英洛拥被高卧,早已睡的昏天黑地,不由苦笑连连:“她倒睡得着!”

南宫南浅笑:“这人早些年大雪地里死人堆里也睡过的,这地方已经算是福地了,她哪有不睡的道理。”

梅蕊奇道:“莫非那些传说竟是真的不成?”她指的恰是民间那些传闻,罗刹英这人在官场之上官声极不好,其实在长安城百姓耳中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在西北边疆却算得上一段传奇,早有人将她与夫君千里奔袭,大漠狼群之下夺敌首之事传的神乎其乎。

南宫南叹道:“就凭她这种狠劲与忍劲,也可想之这虚名也不是枉得的。只是我走之时,风敛月早说过,她的身体正在走下坡路,会越来越差,喝的那药虽说有压制疼痛之效,但却会麻痹心脏,她这样睡法,会越来越嗜睡,迟早睡过去醒不过来。”他目注那人娇憨睡颜之上,似涌起无限怜惜之意。引的梅蕊不觉一怔,迟疑道:“师弟,难道你对英小姐……”却见南宫南摆摆手,道:“师姐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起许多年以前,英乔与他师傅在南宫家偷酒喝,偷画看的事情,那时候被我抓住,英乔竟将我暴打一顿,他师傅也不阻止,末了那小子趾高气昂说,看在南宫家有无数传世书画,若某一日我能将他打败,他就将洛洛嫁给我,不过聘礼得送多多的书画!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洛洛是谁!”

梅蕊奇道:“怎么英公子……他竟是会武的吗?”

南宫南兴味一笑:“莫非师姐觉得他书画双绝,就定是个呆公子了?他这人除了有些护短,爱妹成痴之外,别的地方倒是一点呆意也无。说起来,他的师傅可是大大有名,便是那圣门老祖的二弟子清溪子,他老人家虽醉心诗画棋酒,但武功却也不差,只是比不得专学武功的小师弟罢了。英乔在他师傅身边的时候,这位老人家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南宫世家有一批书画珍藏,带着徒弟偷偷来看,他倒也算得风雅,从来不见挟卷而去,只是来来回回的欣赏,家中酒窖里的好酒倒不知道被他师徒偷喝了多少。后来被我无意之中撞上,这才相识。”只是南宫南小时候有些呆气,曾听英乔许诺洛洛美丽非凡,他小时候笔力已经不同凡响,随手绘就了一副六岁女童的小像送了给南宫南,南宫南牢牢记着英乔这话,那些他与清溪子曾临摹过的画藏后来被他小心收藏。可惜再见英乔,却已在多年之后,英乔已经学会了京城贵公子的优雅作派,再无小时候的泼相,可怜南宫南有一次提起此事,英乔那时分明已知妹妹恋着周峥远赴之疆,是以只拿言语搪塞,也并不曾告之这洛洛是谁。

为此,南宫南倒很是惆怅了一阵子。

那张六岁女童的画像,概因算作小时候挂心之举,就算不曾有那娶来作新妇的念头,私心里,他也总想见见这画中女孩长大后的样貌,他后来无数次想着,许是英乔信手拈来所画,事实上现实中并没有这个小女孩。是以初次在英府相见,在如水月光之下赤脚走来的英洛,其实是让他内心极为震憾了一次,又兼着她出手狠辣无情,后来又听她叫英乔“哥哥”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当年的小女孩正是英乔之妹,是以当时才被她刺伤。只是这所有的惊涛骇浪不过都被英乔给当作了一场玩笑,消散在岁月的尘烟里。

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启之于口。他只是目光在英洛面上轻轻流转,再转回头时,已消了惆怅之色,道:“不知师姐注意到了没?我们一路走来,这寨中竟多江湖人士,有些亦正亦邪之辈,有些决非善类,这位王寨主的人品值得考究。另有一事,此次随我们来的这位瑶瑶姑娘,从不曾说自己姓什么,我记得寨主的女儿似乎叫王玥遥,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有没有关系?这寨中处处透着古怪,师姐还是小心为上,也不得不防着这位王寨主。”

梅蕊点点头:“若有可能,我们还是尽快找到神医,离开此地为佳。”

南宫南道:“师姐所言甚是!”

疑似故人来(四)

自那日过后又是三四日,其间英洛每日窝在房内吃喝大睡,有时候被薛嘉揪起来,拖下床去,在院内转悠,转着转着便见她头如鸡啄米般的欲好梦眠去,只气得他暴跳如雷,下力去揪她的耳朵,直将她从梦中揪醒,她茫然四顾,见着面前薛嘉暴怒的脸,伸出手去在他颊上揪两下,连手上亦觉得很是无力,柔声哄他:“乖,让姐姐睡会儿,醒了再陪小嘉玩!”说完也顾不得自己正站着,已闭上了双眸沉沉入睡,任凭身体左右摇晃,竟也不曾倒地,实是一大奇观。

薛嘉又哪里会真恼她,只不过沿途而来,每日见她越来越嗜睡,虽未曾得知风敛月的一言半语,也觉得心慌,有时候真怕她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

倒是南宫南心有怜意,有心制止这少年的行为,劝他道:“小嘉,抱她回去睡吧!”薛嘉近日连自己也觉得心绪奇特不能控制,不知道是在哪一次的笑闹间还是在爬千仞峰的携手而行间,又或者是在长安街市纵酒高歌间,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少年,一头撞向了她,后来乍见她着女装,忽然之间小小少年便红了脸……他已经有些不敢想象,假如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了她的陪伴,或者这世上再也不能够见到她,会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光是这样想着,已觉得似乎有人恶意揪住了他的心脏,捏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他抱了怀中女子往内室而去,近一两年间他已长的身形高健,轻易便能将她抱起,只觉怀中的她瘦的可怜,比爬千仞峰背她之时还要轻上许多。

南宫南近日虽下力与王重套关系,但劫了神医此等机密的事情,若是贸然开口,打草惊蛇,反倒不美,他也只能捺下性子来慢慢探查。

这夜水寨之内又迎来了一位贵客,王重请他前去赴宴,他嘱了梅蕊小心看着遥遥的动向,方才放心去参加宴会。哪知一见之下不由大喜,原来今日贵宾正是易家现今的家主易数,听王重在席间对他推崇备至,原来是易家商行向来认钱不认人,这水寨被围,但寨内这些人口的日用各色物品总不能自产,还要仰赖外销,易家商行向来黑白通行,且信誉卓著,方能立足于此行业顶端而屹立不倒。易数与南宫家早有生意往来,对这位少主虽说不能熟到同穿一条裤子的份上,却也能在酒场上亲兄热弟的招呼一番。这顿酒只喝的华灯初起,王重见他二人熟稔,便将易数也送进了秋华堂。好在秋华堂除了东西两厢可算作主卧之外另有一处书房,不过是随意摆了些书来装点门面,但内里休息的地方却安置着一床暖玉塌,触手生温,恰摆在窗户旁,偏窗外临水,已近五月,开了满塘娉娉婷婷的嫩荷来,和风送花香,倚塌而眠,真乃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