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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70)+番外

作者: 青山荒冢 阅读记录

傅渊渟适时拿起桌上的糕点,往薛泓碧嘴里塞了一块堵住他的嘴,头也不抬地笑道:“补天宗现在只有周宗主,如今你是飞仙楼的主人,而我不过是流离之客,还拘泥这些做什么?”

浓娘眼眶微红,语带哽咽:“一日为主终生是主。”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那里系了一条褪色的红绳,坠着颗小指肚大的珍珠,乍看像是哄小姑娘的玩意儿,与她一身打扮格格不入,却无比珍视地戴着。

男人看到了这条红绳,原本有些冷硬的神情软化下来,伸手摸了摸她插满珠翠的发髻,道:“我在这里歇一晚,明日一早就走。”

浓娘欲言又止,显然是希望他留下来,可对上那双眼睛又不敢造次,只得低头应下。

“属下这就叫人送饮食热水来,您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送两身衣服来。”顿了顿,他又看向自己带来的薛泓碧,“再给这孩子送双好鞋,上蹿下跳的皮猴子。”

浓娘小心翼翼地觑着薛泓碧眉眼,实在看不出端倪来,忐忑地问道:“这位是……”

“我义子。”男人微微一笑,“虽然不成器,好歹能给我养老送终。”

“您……请勿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浓娘鼻子一酸,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当场哭出来,匆匆告罪离开了。

等她走了,装了半天哑葫芦的薛泓碧这才开口:“是你以前的姘头?”

“小小年纪,不要出口成脏。”男人用牌子敲了他一下,唇角微扬,“你看她哪配呢?”

薛泓碧想想玉无瑕,再想想白知微,信了他这句说辞,又看着他手里那块牌子,忍不住伸手讨要:“给我看看,这玩意儿好神气啊!”

男人把牌子丢给了他,这是块巴掌大的圆形令牌,黑不溜秋看不出什么材质,连流苏穗子都没系,光秃秃的可难看,正面刻着“天”字,背面是人身蛇尾的女子,看起来有些诡谲。

薛泓碧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也瞧不出个门道,纳闷儿地问:“这是什么?”

“女娲令,以前是补天宗的宗主令牌,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傅渊渟轻描淡写地说道,“喜欢的话,送你了。”

“那我明天去把它当了?”

“随意。”

哪怕是为了当铺伙计的身家性命,薛泓碧也不会把这要命的东西拿去典当,他狐疑地把牌子收起来,犹豫了片刻,终是把话问出口:“你当真相信她不会出卖……”

话没说完,恰好有婢女送饭菜和热水过来,薛泓碧心中忐忑不肯动筷,却被傅渊渟按着落座,只能跟他一起大快朵颐,满桌饭菜很快便被风卷残云,帮忙倒酒的婢女看得目瞪口呆。

薛泓碧得说句实话,先不论飞仙楼的美人歌舞是否名副其实,饭菜是真的好吃。

他打了个饱嗝,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鸡骨头,却见傅渊渟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连忙抹了抹嘴,发现什么也没有。

傅渊渟笑道:“你知道世上最好吃的是什么吗?”

薛泓碧茫然地摇头。

“是断头饭。”

傅渊渟如是说道,倒酒的婢女浑身一颤,把酒倒在了桌子上,连忙跪地告罪。

“不怕,是我吓着你了。”他笑着摆了摆手,“开个玩笑而已。”

婢女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麻利收拾了桌上狼藉,头也不敢抬地离开了。

薛泓碧没有笑。

他知道傅渊渟有些不着调,却很少开这种玩笑,屈指可数的那几次无一例外都是有人死到临头了。

薛泓碧握筷的手紧了紧:“那我们刚刚吃下去的……”

“没毒。”傅渊渟喝下最后一口酒,气定神闲,“下毒也要看是谁,她不敢的。”

“那……风紧,扯呼?”

“你人不大哪来这么多黑话?”傅渊渟翻了个白眼,“安心睡吧,至少今晚……太平无事。”

“为什么?”

“因为……他们等的另一个人,还没来。”

薛泓碧看到傅渊渟的目光从窗户望出去,看向了茫茫夜色,除了黑夜里模糊不清的街坊轮廓,分明什么也没有。

他还太小,看不懂这样的眼神,也不知道最后半句话就藏在这一眼中——

你再不来,我不等了。

人在何方?

人在风雪夜山行。

一匹白马踏雪乘风,马上有白衣人衣袂飞扬,压低下来的遮风斗笠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下巴不仅尖瘦,更比这霜雪更苍白,唇上浑然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从头到脚几乎没有多少鲜活气,像一具冰封多年的尸体。

唯一能证明他还是个活人的地方,只有眼里鲜红的血丝。

“步山主——”

前方山路转角处猛然冲出一匹枣红马,眼看就要相撞,马上两人同时勒缰收势,如箭一般擦肩而过,然后回头望去,四目相对,才看清枣红马上坐着的原是一位少女,白毛滚边的红缎面披风在长夜里明艳如花,看着不过豆蔻年华,却已明眸皓齿,出落得如花似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