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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同归于尽后(117)

她身在其位,需担其责。

薛妤用手撑了撑额心,静默片刻,又提笔蘸墨,在灵戒中翻出来的一册纸本上落笔。

——天恒三五三年,审判台开,松珩年二十,入邺都,尽心培养。

几乎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霎时,薛妤像是拨开了层一直刻意忽视的迷雾,一抬眼,一蹙眉,几乎是避无可避的,想起了千年前的种种如烟往事。

她并不罔顾人命,却自认配不上“心地良善”这四个字,审判台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摆设。会带松珩下来,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松珩当年二十,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笑起来便似和风细雨,是如玉般的公子。

薛妤起先对他并未另眼相待,也不曾起过栽培的心思,只是因为时间紧急,带他做了那一次任务。

松珩极有涵养,即使手忙脚乱帮错了忙向她请教尴尬得直抚鼻脊,也仍是含着笑的。相处的时间长了,薛妤便发现他这个人对别人有着说不出的耐心和善意。

他喜爱夏日聒噪的蝉,喜爱冬日沁凉的雪,喜爱人世间的热闹和繁华。

他常常能在高高的城楼上,伴着如水的夜色,陪薛妤看人间一场接一场绽开的烟火。

不同于朝年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脸色,也不同于朝华陪着时的百般无聊,薛妤不经意回首时,偶尔能看到他的眼,温润通透,如水般包容,里面写着“人间”二字。

薛妤不说,可确实,她喜欢那种明艳的纯粹的东西。

松珩是人族,曾拜入一个修仙门派,天赋不错,凭借着那些不入流的功法秘笈也能小有成就,冷静地潜入亲王府行刺,并且没有误杀伤害除那位王爷以外的任何后眷护卫。

薛妤培养他,像培养今日的溯侑一样,只不过前者打动她的是胸怀,后者打动她的是智慧和天赋。

薛妤提笔落下第二行字。

——入洄游,上云端,五百年苦修,时值人间动荡,共破兽潮、浮屠案。

松珩没有薛妤和溯侑那样顶尖的悟性和天赋,可他时间多,勤奋肯钻研,修的还是人世道。那是他和薛妤在一处大秘境中找到的天阶秘笈,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两者相辅相成,契合度高得惊人。

五百年之后的松珩,彻底洗去身上铅华,身上令人如沐春风的君子之风更盛。

几桩大案子下来,见过他出手的人将他夸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

也许是被夸得久了,也许是已经真正有了在尘世间来去自由的实力,松珩开始忙很多事,可每次听闻薛妤接高星任务时,仍会放下手边一切事赶到她身边。

即使心里比谁都明白,她根本不需要人帮忙。

他时常看着她笑,眉目间写满了温柔,眼神像人间三月的风,四月的雨。

薛妤提笔蘸了蘸墨,又写下第三行。

——圣地与朝堂关系恶化,世间妖族同气连枝,民基动荡,山河沧夷,松珩求共建天庭,允。

这是最令人难忘的几百年,薛妤最担心的事仍避无可避的发生了。

裘桐肃厉的朝堂之风历经几代子孙,却奇迹般的留存下来,且一任人皇比一任人皇强硬果决,朝堂经历几次血洗,拧得跟铁桶似的,每日早朝站在金銮殿里的,全是实打实的皇权派。

除此之外,朝堂请了几位德高望重,在修真界也颇有名望的老先生出山,建了学堂。

人间芸芸学子成长起来,进入官场,朝堂,为人皇效力。

他们开始处处排挤,针对圣地。

可区区几百年成长起来的那些小少年,如何能跟圣地上万年的底蕴相比。

朝廷不再让百姓去请圣地出面解决事情,一些小妖小怪他们尚能应付,可妖力深厚,出手肆无忌惮的大妖呢。

他们束手无措,不知所措,却仍要强撑着,好似争一口气似的,坚决不让圣地出手,于是深受其扰的百姓流离失所,叫苦不迭。

于此同时,尘世间的妖族忍受不了圣地和朝廷常年累月的鄙夷,猎杀,他们团结一致,拧成了一股绳,率着野兽,使用妖术冲进人类的村庄,与朝廷的精兵对峙,想要通过战争和鲜血获得和其他生灵平等的地位和尊重。

日日碰撞,日日都有数不清的人和妖死去。

人世间乱成了一锅粥。

松珩几乎住在了人间,薛妤也常隐匿身份出邺都帮忙,驱逐妖兽,给流民安家,可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对此,她其实早有预感。

朝廷会不满意圣地地位特殊,处处高于他们,当野心滋长到一定程度,只需要几任英明的人皇,他们便能将计划化为行动,而这期间,免不了动荡和牺牲。

妖精鬼怪一流,因为生有异力,少时皆难辩是非,只靠本能行事而被世间不容,千万年来受打压,欺辱,动辄成为可以被肆意践踏的对象。这种怨气在每一个妖怪心中滋长,总有憋不住爆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