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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龙凤呈(73)+番外

第二日里,我走的远了些,在修罗王城北面一处极偏僻的巷子口睢到了一位修罗婆婆守着一个小小的果子摊,摊上赫然摆着碧翠芳香的奇异果子,那一刹时,仿佛双脚被死死钉在了此处,再也挪不动了。

我搜遍全身,方才想起近日出门从不曾带过金币,颓然夸下肩来。那修罗婆婆抬头瞧见了,招招手道:“姑娘,若是没带金币,老婆子送你两个果子可好?”说着抓起两个果子向我递了过来。

我上前恭恭敬敬取了一个,小心捧在手心里,感激道:“多谢婆婆。一个果子足矣。以前我的爹爹曾经给过我这种果子……”

那婆婆唠唠叨叨:“姑娘,这果子天上地下,唯有我们修罗王城有。而且极为稀少,总是宫中才有各色的果子。老婆子年轻时候在王城花园内做下仆,这才得了一颗树,一年结了这些个果子来换点钱,贴补家用……”

她年纪有些大,约略是在此间有些寂寞,送了我一颗果子便不住说下去,我清静惯了,不多时就落荒而逃。

手里的果子馨香之味熟悉诱人,捧着它仿佛捧着过去的甜蜜。我带了满足的笑意回到了住处,门前停着一驾双轮马车,马虽为仙品,各有一双飞翼,但驾车之人衣着朴素,形动利落,眼神锐利。见得我到了门口,那驾车之人敏捷的从车上跳了下来,我本欲绕道而行,马车车帘揭了起来,从里面缓缓迈出来一条长腿,青衫半撩,再伸出一双骨节修长的大手,一张熟悉的带着病态的笑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驾车之人上前去,小心翼翼扶着他下了车,我的嗓子眼里仿佛哽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双目酸涩,呆呆立在原处。

那生病之人体态魁梧,虽面带病容,但双目炯炯,仿佛这一场大病并不能摧毁他强硬的精神力量。他被属下扶着立定在我的面前,柔声慈蔼道:“青儿,爹爹带你回家!要不然,你这小丫头到了家门口也不肯进来。”

我眨了眨眼,眼前水雾弥漫,右手被握进一个干燥宽厚的大掌,温暖舒适的让我再不想放开。我咧了咧嘴,原本是想笑的,但目中热泪滚落,哽咽道:“听说你生病了,病得很严重么?”

他深陷在眼眶内的双目重新焕发神彩,拿左手来抚了抚我的头顶,问道:“我的小鸾鸟是专门回家来看望爹爹的吗?”

我点点头,嘴角笑意泛开,仿佛从前所有的苦难酸楚都可忽略不计,眼前这昂藏的汉子虽病得发色焦枯,面色发黄,但仿佛这挺直的脊梁里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一般,有他替我遮风挡雨,我再不必担惊受怕,百般算计。我上前两步扑进他怀中,将头偎进他怀中,低低道:“爹爹……爹爹……”只是这样轻轻的呢喃,仿佛在唇齿间已练习了千百回一般。

他枯瘦的大掌不断抚摸着我的头发,哽咽道:“好……好……好孩子……”

我的后颈之上忽然滴下滚烫的水滴,那水滴热度惊人,仿佛一直烙进我的心里去。

此心安处

依稀还是小时候,我极是羡慕丹穴山的小仙童们,幼年时候出门行走总有父母相陪。那些父母有的将孩子放在肩头之上嬉戏,有的牵在手里。渐渐长大,我总觉得这是至大的遗憾。

然则今日在修罗爹爹温暖的怀抱里,药香缭鼻,我想起小时候那一幕,只觉心中如饮花蜜,教我甜得再尝不到从前的一丝丝苦涩的味道。

良久,修罗爹爹才笑道:“小鸾儿,爹爹今日好高兴……上万年了,我的小公主终于回家了。”

我仰头去瞧他,目中带泪,但笑得极是灿烂,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爹爹当年在凤翼崖顶提到小公主的时候,青儿做梦都不曾想到那是说我,还跑回殿中去大哭了一场,以为爹爹原来是丹朱的爹爹。”说完却又猛然想起来,姨母将爹爹害成了这般模样,爹爹定然不喜她,不知道会不会惹得他不高兴,忐忑去瞧,他面上半是辛酸半是苦楚,倒没有半分生气的影子,摸了摸我的发顶,心疼道:“小鸾儿,在爹爹面前,有话就说,爹爹疼你都来不及,又哪里会生鸾儿的气?你不必察颜观色,小心翼翼。”顾睨四野,傲然道:“在我修罗城中,小鸾儿就是万万修罗之上最尊贵的公主,以后谁敢给我鸾儿一个不好的眼神,爹爹定不饶他!”

我心头暖意融融,笑意满面,仿佛心底开了大朵大朵的花,馨香甘美,喜不自胜,然而眼泪却如流水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我抬起袖子胡乱抹着面上泪水。爹爹拿他的大掌替我拭泪,边笑边叹:“真是个孩子……又哭又笑的……”

我本来泪水已有收敛的迹像,听了他这声孩子,眼泪反倒流得更厉害了,仿佛东海之水,流之不竭。

不多时,远处衣甲锵锵,行来一队修罗部众,爹爹携了我的手坐回了车里,又仔细替我把泪拭了。那些阿修罗众到得车前,喊声震天:“参见我王!参见公主!”

我窝在修罗爹爹的怀里,他替我拭净了泪珠,朗声笑道:“本王今日极是高兴,设宴三日,举城欢庆公主回归。”

车外阿修罗众齐齐唱喏,车辚辚,马萧萧,相隔万年始还家。爹爹紧握了我的手,父女紧紧相依,半个时辰之后,那驾车之人恭声道:“我王,王城到了。”

修罗王爹爹牵了我的手,从修罗王宫的宫门口一步步走进去,宫门口值守的修罗部众齐齐跪倒,世界在脚下匍匐延展,远处不知哪里有悠扬钟声敲响,声声不绝。鸟儿们冲天而起,古树静枝,花香扑鼻,眼前雄伟的宫殿屋顶之上,琉璃瓦几乎耀伤了我的双目,一切都像梦中的幻影,真实得让人不可置信。

然则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后面的仪式盛大冗长,几乎令我想逃。若非爹爹一陪相陪,我才勉强忍了下来。

自爹爹将我领进宫中,便被一群修罗眷属接手,沐浴更衣,侍侯我穿了件红如绛火的长裙,明珠坠额,脑后乌发逶垂,被修罗王爹爹紧牵着手,一步步登上西城门。城下是庆典的广场,广场之上人稠如蚁,欢呼阵阵。

爹爹抬抬手,人群喧闹顿时止歇,他目视修罗部众,一手紧握了我的手,郑重宣布:“众所皆知,我修罗部几万年里,唯出一位公主,今日公主还朝,往后见公主如见我!”

广场之上顿时沸腾喧嚣,我与爹爹独立城楼,那欢呼之声如在云天之外,爹爹目视九天,闭起了炯炯双目,轻声道:“篁儿,你可看见了,我们的鸾儿回家了……”一滴泪顺着他坚毅刚绝的面颊之上缓缓滴落。

我心中既痛又酸。

岳珂曾说,我出生的那一年,举城狂欢三天三夜,修罗王爹爹高兴的抱着我立在城头之上,差点掉了下来。彼时他夫妻恩爱,喜添幼女,万事顺遂,如今我回归,举城欢庆,物是人非,娘亲芳魂已杳,徒留我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我轻轻摇了摇他的手,低低安慰:“爹爹,娘亲若芳魂有知,也定然希望爹爹万事如意。”

他背过身去拭净了面上泪滴,再转回头来之时,目中已有浓浓笑意:“高兴。爹爹今日就很高兴。”

这一夜举城欢腾,庆典之后便是彻夜狂欢,城下修罗部众比武斗戏,更有修罗娇 娘舞姿蹁跹。夜色深沉,我瞧着修罗王爹爹面有倦色,忧心他身体不适,陪着他回到了思篁殿。

殿下宫女送了温着的汤药来,我亲手接了过来,服侍他喝药。但我向来是个笨拙的人,自己打理自己尚不尽心,此时端了药碗喂爹爹喝,手中摇晃,泼了几点出来洒在了他的长袍之上。

我朝怀中摸来摸去,这才想起来洗浴之时将身上巾子一同换下了。抬起袖子瞧瞧,只觉这长裙面料实是华贵,颇有些心疼的闭了闭眼,便拿袖子去拭爹爹的长袍。

爹爹将空了的药碗放过去,顺势牵了我的手偎依在他怀里,轻点了下我的鼻子:“你这马马虎虎的性格跟你娘亲倒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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