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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那池春水(25)

作者: 春生玉兰 阅读记录

可下了朝,被皇帝留下的李知憬,一进议政殿就是个把时辰,候在殿外的谢杳杳听见里头斥责、物件儿掼在地上之声断断续续,她不能进去,甚是忧心,只得来回踱步张望。

一同候在外头的还有皇帝跟前儿的內侍王有福,他上前压低声音劝道:“谢率不必担心,这是常有的事儿,慢慢就习惯了。”

常有的事?哪有阿爷这般打骂亲儿子的,老赵那脾气够暴躁了,对赵夜清也未这般严苛。

更何况李知憬有何处做得不好吗?犯得着“常常”大动干戈?在谢杳杳的认知里,皇帝是个德隆望重、爱民如子的明君,她当年将李知憬摁在地上摩擦,认真计较起来也算是以下犯上,不尊储君,可皇帝夸她勇武。

现下想来,皇帝并非宽容,而是因为对象是李知憬,李知憬必须完美,否则就要承受“惩罚”。

许久之后,殿门开启,李知憬面色如常走了出来,谢杳杳赶紧迎上去:“殿下,可无碍?”

李知憬微微侧头,似是听见了异于常理的话,随后桃花眼微扬:“无碍,走吧。”

他头顶的发冠和早晨出门时一样,一丝不苟,身上朝服干净整洁几乎没有褶皱,谢杳杳松了口气,兴许是雷声大雨点小,可瞧见李知憬露在袖子外的手指轻微抖动,她立即就明白了什么。

头脑一时发热,谢杳杳快步上前,抓起李知憬的手,而李知憬则反应过来,迅速抽回,掩于身后,眸中闪过些许愠色,呵斥道:“放肆!”

只一瞬,谢杳杳也瞧得清清楚楚,红肿的手心,甚至已泛出血丝。

王有福说是常有的事,慢慢就习惯了。那便是自李知憬幼时就如此,谁习惯了?李知憬还是一众知情者?

更多的往事渐渐浮出,她的确是见过李知憬掌心肿胀,那时他不过十岁,被她摁在擂台上,小脸气得通红却一声不吭。

夫子常打她的手心,断不会肿得如此厉害,所以谢杳杳猜测李知憬是因为顽皮,摔伤了手,还笑他娇气柔弱……

被人发现狼狈的一面,李知憬也只在初时恼了那么一下,随后又如往常一样,登上东宫的车辇,可刚坐下,帘子再次被掀开,谢杳杳逆着光问他:“臣能进去坐吗?”

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谢杳杳会做的事情,她放肆的事情做得足够多,毫无震慑之力。

“上来吧。”

谢杳杳坐下,从怀中取出个青瓷瓶,递给李知憬:“这是化瘀消肿的,沙场上难免受伤,比太医署的药好使。”

李知憬轻笑一声,接过,也未道谢,直接打开瓶塞,有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开来,透明的液体滴在掌心,冰凉触感抵消了火|辣灼痛。

“圣人说孤今日朝堂之上驳吏部的奏折言语不当。”李知憬靠着车壁,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平淡得好似说旁人的事。

谢杳杳眉头紧锁,哪里就不当了?明明引经据典,条理清晰,堪称典范。

“臣觉得殿下今日所言并无不妥。”

“谢率这话以后切莫再说,圣人乃是明君,不会错也不能错。”李知憬笑得更和煦,阖眼道:“圣人罚了孤,下午必不会宣孤入宫,咱们该去永和坊了。”

永和坊住的多是贫苦人家,巷子幽闭狭窄,许是忌讳凶肆,住得人家不多,铺子显眼,门前挂着白事用的纸灯笼、纸钱,还有一对儿纸扎的小人儿,脸颊红扑扑的带着笑,里头坐着个老头儿,正在扎纸人

青岚一句吴家公子特来取水船祭奠的物件儿,那老头眯着眼望过来,左眼深深凹陷进去,竟是个半瞎子,枯瘦的手臂朝着他们一指,也不说话,起身一瘸一拐带着人往后宅去。

“公子,青岚不去吗?”见青岚掩门出去,谢杳杳不解。

“他无须知晓。”

得,就逮住她可劲儿往绳上拴了。

屋子有些年头了,门推开吱呀一声格外刺耳,屋内光线昏暗,角落的木榻上躺着一个人,若不是呼吸声犹如拉风箱一般粗重,还以为是具尸体。

老头是个识相的,从外头合上门,脚步声渐远,应是又回了前头铺中。

“点灯。”

谢杳杳会意,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亮桌案上唯一一盏油灯,再端到李知憬身侧,李知憬从怀中取出骆斐交给他那封信,小心拆开,满满当当三页纸。

他竟忍着一直不看?谢杳杳本着不该看的不看,目光落在榻上所谓的“船夫”身上,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眼角额头布满皱纹,脸颊已经瘦得凹了进去,一双浑浊的眼定定凝视着李知憬。

“你……你是吴家后人?”男人嘶哑着问。

“这纸上所说,可是真的?”李知憬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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