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留的痕迹（短篇）(9)

哦。

原来如此。

什么约定，什么承诺，都是假的。

在我满怀期盼地等待时，他就已经静悄悄离开了，就像以往每一次的恶劣玩笑。

只不这场玩笑过于漫长，处心积虑。我分明一直依稀看得到残酷的结局，却又糊里糊涂地沿着他设计的路线走下去，哪怕努力地想要冲出轨迹，最终还是被他哄骗回来。

很多不曾想清楚的事情都有了答案。可事到如今，那些答案也不必再说出口。

他又一次狠狠地耍了我。

而我，连责怪和原谅的机会都不再拥有。

在人群的兴奋狂欢、拍掌相庆的热闹中，我一动也不动。许久之后，才轻轻闭上眼睛，蹲下身，埋起头。

骗子。

你的再见，原来是再也不见。

10.

省大的医学院的确不错，风景环境都十分优美，老师同学和蔼严谨。我依旧喜欢独来独往，尤其喜欢浸满消毒水气味的实验室。但有时也会主动和同学一起约去图书馆，因为他们经常会让我帮忙讲高数。

按照他们的说法，我的过程往往很简洁，简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高中一定有位极好的数学老师。

我一愣，随后只是微笑地平静回答道：

“没错。”

他很好。以至于过了好几个月，我还是会经常把身旁的同学错看成他。

我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走在原本被安排好的轨迹上。可我很清楚，已经有许许多多不一样的地方了。

我不再死板地读书，而是加入了运动社团。我不再一个表情，偶尔也会宣泄喜怒哀乐。我不再排斥与躲避，面对事情的处理更加坦然直率。

飞翔的小鸟，低垂的树梢，老师讲的一个笑话，同学扔过来的一包零食……我开始像他一样生活而非生存着，欣赏生活中一点一滴的乐趣。

我遇到了许多人，碰到了许多事，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但每当下意识地想要分享时，我都会再度意识到一个事实。

我们已经无法再相见。

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那本作为生日礼物的笔记本就被家里人不小心扔掉了，连同所有试卷成绩单。他分明就在我的身旁存在过那样久，可偏偏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有你的信件……呀，怎么是几个月前寄出，定期送达的？”

我正随意查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闻言倏然浑身一僵。

一股不敢置信的情绪突然弥漫开来，让我颤抖着，既想靠近，又生怕再一次在希望中绝望。

今天定期送达的信件……

我拼命稳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泛黄的信件。当再熟悉不过的好看字体呈现在眼前时，我甚至有种错觉，仿佛我们还在高三的时光，而他还在近在咫尺的身旁。

【省大医学院怎么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已经是优秀的其中一员了。】

【抱歉，我说谎了，而且不止一个。不过那句承诺是真的——和你约好的事情，无论多远，无论多久，我都不会忘记。】

【明年的今天，你最想做什么？我说，到时候再亲口告诉你。】

【我从未奢望过能够得到什么结果，也一直胆小地不敢踏出界限。但此刻，在手术室门前，分明已经注定死亡的来临，却还想卑鄙地留下答案。】

【我想骑自行车。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和你一起。】

11.

大三的春天，我提前修满了所有学分，休了一个堪称疯狂的长假。

我推着公路车，背着沉重的包裹，站在起点上平静地向远方眺望。

这趟遥远的旅程并没有固定的终点。

也许结束回归到生活中，我仍要面临着普普通通的轨迹。但此刻，我纯粹地行进在路上。

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阳光倾斜洒落的高中教室里，静谧的午休时光。路明睿眼神亮晶晶地，和我描述着畅想的未来。

“如果有机会，我想再骑一次自行车。大概是很喜欢那种感觉……景色从眼前飞快掠过，前路是完全自由的。”

“我变成了一阵风。”

“没有踪影，生命稍纵即逝。可即便如此，它也曾热烈地在某个人的身旁停留，留下记忆的痕迹。”

此刻，前路在脚下不断延伸，没有尽头。风从耳畔悄然经过，带着春的气息，充满勃勃生机。

我自由自在地前行着，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很小的小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