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枝/望周枝(163)
一点也不愿意去深入地思考,她到底独自经历过多少次绝望和煎熬,才能维持此刻表现在他面前近乎木然的平静。
秦徵说不出话,声音哑地听不清,透着一股颓淡,“你…”
周枝松开手,声音低了低,截住他的欲言又止,“其实我很早的时候就有这种病,小时候不太懂以为是自己太矫情不懂事,所以一直没放在心上,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高中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爆发过一次,去看过几次医生慢慢又恢复在可控范围内。”
“也许是假象维持了太久,我以为我好了。”周枝说这话时嗓音依旧清淡,像一片正在下坠的落叶。
秦徵哑然,喉结滚了滚,干涩地酸痛。
“但是——”她停了片刻,无声中带过所有难以开口的过程,垂眸盯着地板,声音沉稳,“刚开始其实挺难熬的,但熬过去就什么都适应了。”
“我现在挺好,也很喜欢这种生活。”周枝抿了抿唇,抬头冲秦徵露出一抹微笑,“所以你能不能别靠我太近了。”
她明明在笑,说出来的话却格外伤人。
秦徵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所有的计划和冷漠,似乎都在那一秒被人拆卸掉了。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无法答应她的要求,做不到把她当作普通朋友一辈子保持不前不后的距离,但他的靠近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打破平静的伤害。
秦徵少有这样难以决断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要放弃周枝。所以在她提出分手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后悔。
在分手后的那个暑假,他后来找过她,学校、家里、任何两人曾经去过的地方,他都试图寻找过周枝的身影。
但没有。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这座城市,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后来开学,从陈教授口中得知她出国航班的信息,秦徵到机场隔着人群远远看过她一眼。
那是周枝出国前他们在北江的最后一面,虽然是单向的,但秦徵很满足。
送周枝离开那天,他站在候机室目送她安检走入登机通道。
从北江飞德国柏林的航班需要9.5个小时,他在候机室坐了一夜,从夜幕降临到晨光熹微,什么也没做,看着中央屏幕上航班信息来来去去。
见证着无数人来人往的离别与重逢,一直等到周枝坐的那趟航班成功落地才离开。
某种意义上,她离开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他的青春和光阴,统统留给了她。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秦徵没有理由放弃。
但她对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却是让他离她远一点。
没门,他从不为做不到的事承诺。
第二天早上,持续了一夜的风雪将地面裹上一层绵延千里的银装。
雪停了,整座小镇焕然一新。
虽然名义上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但加班却是常事,有时候徐承礼捅了篓子,她还得半夜从梦中醒来替他收拾残局,长此以往,休息时间得不到保障,周枝格外珍惜休息的时间,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她会一觉睡到自然醒。
昨晚和秦徵说破那件事后,也算彻底了了一件心事,没有记挂的事影响心绪,自然一夜好眠。
周枝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她坐在床头围观对面的小孩打雪仗,看了一会才姗姗走出房间。
楼下梁廷正在收拾东西,桌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
周枝扫了一圈没看见秦徵的身影,刚想开口问他去哪儿了,梁廷眼风掠过来,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一步答道:“小秦七点就走了,说卫生所那小姑娘情况不太好,赶着去照料了。”
周枝点点头,想起昨晚小姑娘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心不由得一揪。
关于小女孩的大致情况,梁廷已经详细说明过。
小女孩叫董妙,年前几个月和父亲董成鹏一起搬到平成镇,董成鹏人懒切脾气火爆又没什么出息,一家三口靠董妙的母亲勉强维持生计。
这种吃软饭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太久,在董成鹏的老婆和男人跑了以后,他和董妙在城里举步维艰,于是退而求其次回到老家过活。
然而董成鹏的脾气变本加厉,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董妙身上,加上他文化水平低,又有点重男轻女的守旧思想,对董妙动辄打骂,村里人见小姑娘可怜又心疼,尝试对董成鹏做过几次思想工作,但都无疾而终。
梁廷有一次实在看不下去,见小姑娘一身伤还得干活伺候坐享其成的董成鹏,义愤之下把董妙带回家养了几天,董成鹏就来闹说梁廷诱/拐他女儿,在家里撒泼打滚又是骂街又是砸东西,让梁廷要么赔钱要么还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