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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花蝴蝶(127)+番外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她兀自用手抹掉眼泪,讲话比刚刚面对温至臻时还要颤抖,“你能不能过来啊……”

当然能,肯定能。

唐允撑着面子,明明脚已经走出办公室,嘴里还在说:“Miss苏公然翘班,我好多事没做完。”

苏绮还在抽泣,上气不接下气的,口齿也不清晰,“你快点吧……我腿麻了……”

他骂她“没良心”,路上还是闯了两个红灯,赶到庙街。

昏黄午后,日神与月神在云层背后交替换班,夕阳无限好,电车慢吞吞。

舆楼时隔近一年重新开门,却不迎客,只有一位穿西装的男人半跪在里间地面,以干净的衫任她胡乱擦拭眼泪与鼻涕。

苏绮好像濒临窒息的生物在水下寻找氧气,从未那样敞开心扉地依靠唐允,依靠仇人,在全港第一初恋破碎的当天。

唐允那时在想什么?

想他好像终于拥有了内心世界,世界里面有苏绮、有花衬衫、有喜怒哀乐,有她对他真心实意地需要——彼此需要,世界宣布完成塑造。

后来她终于哭累,唐允意外地没有问她缘由,或许他也心虚,讲不出口。

走出庙街后,路过7-11便利店,唐允走进去买一盒烟,又带上一瓶冰水,递给她敷肿起的眼睛。苏绮看到地扪牌凤梨罐头,顺便带上一罐,唐允虽然觉得奇怪,还是沉默付账,没讲什么。

马路边,车子旁,一男一女,中间立着瓶受冷落的冰水,他吸烟,她食罐头。都是中环上班族的打扮,识货的人看得出价值不菲,画面写满随意和颓丧。

唐允没看过《重庆森林》,阿正也没看过,苏绮与阿诗一起看过。

金城武吃光30罐凤梨罐头后决定忘记前女友,她认为仪式感足够庄重,肝肠寸断之时确立一个标志,逼自己去面对现实。

也许将来有一天唐允会看过这部电影,意识到苏绮今天反常原因为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1994年不必考虑。

那年秋天,钟亦琛收到一盒写着“温”字的菲林,但因缺乏更直观的证据下搜查令,只能秘密调查不发;

美兰离开沉浮几十年的香港,回广东老家相亲结婚,唐允买下美兰夜总会,更名“仙都”,生意依旧红火;

阿诗出院,续租苏绮在庙街的那间单屋,摇身变成仙都夜总会的妈妈桑,不再做皮肉生意。

又一年港姐竞选即将进入尾声,燥热的温度略微降下,苏绮与唐允在庙街消夜——一年的时间里,另外三位之间已经萌生又寂灭了复杂恩怨,再难凑在同一张桌吃饭。

庙街延续刚刚结束的美食节氛围,啤酒大促销,各家老板都在吆喝,游客好多。唐允刚想趁乱牵她的手,就发现人不见了。

打电话肯定也听不到,他只能顺着人流走,后悔赶在周末出来。

他一路张望着找她,直到突破人群,在街口看到蹲在一边食烟的苏绮。她显然也看到他,把烟蒂踩灭,站起身来。

唐允走过去,“你好惬意,完全不找我。”

她冷静分析,“人好多,当然走出来等你。”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四处张望好蠢,不愿意承认。

苏绮指了指头顶,硕大的霓虹灯箱,写“同乐桌球城”五个字,色彩斑斓。显然是最近新出现在庙街的一家,排场好大。

“这么大的灯箱,我就站在下面,你一定看得到我。”

唐允心头悸动,“那你今后就站在最大的灯箱下等我。”

原来“那人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由分说地揽她肩膀,想把人带走。苏绮却用双臂搂住他,整个人送进他怀里,非要看他面色尴尬,四目相对。

她歪头,表情轻浮地问他:“那你会保护我吗?”

唐允眨了眨眼,“当然会,你跟我,我不罩你谁罩你。”

更别说他早就应承过她。

可前提,有一个不变的前提是:她千万不要做让他失望的事。

“说定了。”

“嗯。”

那夜又在家附近看了一场电影——王家卫,《东邪西毒》。

一开始唐允还有些兴致,黄药师讲可以忘记一切过去的酒,名叫醉生梦死。

他小声与苏绮耳语:“好犀利,真的有?”

苏绮回之耳语,呼吸故意打在唐允耳垂上,“有,饮Tequila等同于醉生梦死。”

唐允忽然就觉得心头好热。

没过半小时,他头搭在她肩膀,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小憩。明明眼前正在上演刀光剑影,他怎么睡得这么安稳?

人都是疑心动物,她总觉得他在装睡。

即便如此,还是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一吻,看似悄无声息水过无痕。

唐允则想到某次与阿正对话。

阿正谨记,爱情是相互需要,那——“她需要你在身边,你需要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