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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浮屠青铜花(3)

沈却寒主业修剑,但他之所以被称为修真天才,不光是修炼速度快,还什么都会一点,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他既然决心啃万向阵这块硬骨头,那就不到成功绝不会收手。

后来果然叫他研究出来了,可惜实在太难,连南风都没学会,只有沈却寒每月传送到碧梧城看孩子;等南风从忘言学宫学成归来,两人不必再分开,沈却寒也就不再用它了。

谁知道后来竟走到这一步,是连万向阵也派不上用场的生离死别。

赤枫城门传送大阵内,红光亮起,沈却寒混在人流中顺利进城。哪怕心里记挂着别的事,他也忍不住分心感叹了一下,一百年过去了,这禁术居然还是那么畅通无阻,飞焰宗真是没有一点警惕心,更没有一点长进。

仙域城池比凡人城镇热闹不少,沿街店铺一应俱全。沈却寒翻检内府,找到了一小袋灵石,当真是意外之喜。他没有把所有法器灵药都收进内府的习惯,一个储物袋就够用了。对他们剑修而言,内府是藏剑之处,最好干干净净不要有一点杂物。还是南风有次提醒他,好歹藏一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他才勉为其难地把那一小袋灵石装了进去。

彼时沈却寒天才之名响彻修真界,仗剑横行四海,对人生无常毫无认知。他肯配合,纯粹是不想拂了师弟一片孝心,实际上根本不觉得自己能用得上。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折了剑,身无长物,这点小钱竟成了他唯一的救济。

沈却寒想,等见到了南风,哪怕师兄威严扫地,也一定要跟他说这件事,夸他未雨绸缪、深谋远虑。他甚至能想到南风那种明明很高兴还要故作稳重的神情,就像逗小动物,无论是哭还是笑都很可爱。

他走进一家酒肆,挑中了一桌只有茶干毛豆下酒、嗓门很大神情惫懒的男修士,过去拱了拱手,谦逊地搭话:“各位兄台好,小弟初来贵地,想打听几件事,可否请兄台吃杯酒?”

这些客人本就是喝酒谈天消磨时间来的,一听有人请客,焉有不允之理,立刻热情地拉开凳子请他入座。沈却寒招手叫伙计上一壶“三春醪”,两碟小菜,先定了众人的心,才徐徐道:“小弟为了修炼突破,在西海上飘荡百十来年,如今好容易才上岸,想到各地走走,拜访故友,只怕不了解近事,犯了人家忌讳,所以先来打听打听。敢问各位兄台,乘州九云派如今是个什么境况,最近有什么动向?”

修士找没人的地方闭关冲击境界,耗费六七十年乃至百年都是常事,他这么说也不惹人怀疑。有个修士道:“九云派?是不是出了沈却寒那个九云派?”

沈却寒道:“正是。”

“早不在了。”那修士拨了个毛豆丢进嘴里,“沈却寒都死了一百年了,九云派后继无人,用不了几年就散摊子了。你跟他们熟啊?听哥哥一句劝,别去找了,白跑一趟,没用。”

沈却寒满怀的牵挂,炽烈欲沸,全被“早不在了”这四个字冻住了。

他一时哽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门派散了,那……那几个徒弟呢?”

修士“嗐”了一声,说:“这我哪知道。”

另一个修士接口道:“我倒听说千钟门如今最出名的那个庄若孚,以前好像是九云派的。”

沈却寒听见熟悉的名字,精神一振,忙问:“正是他。他如今怎么样?”

“要说庄若孚也挺难,沈却寒活着的时候,他出不了头;等沈却寒死了吧,他另投千钟门,还因为‘沈却寒的师弟’被瞧不起。苦苦熬了这么些年,如今在千钟门也挣得一席之地了,偏偏现在又开始怀念起沈却寒了,那他这个另投别派的师弟还能讨得了好?”

“不过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敢做就不要怕人议论。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船都要沉了,还留在上面等死,那不是傻子么。”

九云派人丁不旺,亲传弟子满打满算只有四个,余下外门弟子不足二十,庄若孚是九云派二师兄,若连他都放弃师门,那其余门人又当如何?

“对了,九云派是不是还有个女弟子,叫袁什么?”

“袁雪练。”

那修士又想起来了:“对对对,这个更绝,灵岩庄主江幻知道吧?以前跟沈却寒斗得不可开交,可惜就是打不过。结果沈却寒死后,他娶了人家的师妹。哈哈,沈却寒要是泉下有知,非得被他气活过来不可!”

沈却寒神色木然,心说谢谢,虽然并没有生气,但确实活过来了。

“九云派最小的弟子叫南风,兄台可听说过他的消息么?”

这回所有人都摇头,沈却寒叹了口气,心中难说是喜是悲。千钟门是大门派,底蕴远胜九云派,庄若孚能投身于此,不失为一条好出路;江幻虽然是个死脑筋,但为人正派,心肠很好,袁雪练和他在一起也算般配;而南风……他了解这孩子的心性,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