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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女人(31)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病床上面如死灰的男人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像是看见传说中女妖的真面目般。

“还有,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她点燃了手上的烟,吸了一口,对着他枯黄的面庞吐出一口疯狂的烟雾,“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继承遗产后,只会坐吃山空,而不会想办法赚更多钱呢?”

男人狠狠地瞪着她,急促地呼吸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讲;但多莉已经不想再听了。

她用红色的指甲掐灭烟头,摇摆着臀部,款款地离开了。这间病房是那个可爱的护士负责,一直抽烟,可能会使她受罚。多莉对同性一向温柔体贴,从不会让她们感到为难,所以只抽了一口,就主动离去了。

——

本以为这件事以后,她就不再是继承遗产的人选;谁知,三天后,律师通知她,梅菲尔德先生过世了,按照遗嘱,她将继承一处位于纽约长岛海湾的一座私人岛屿上的房产,它曾是声名远播的艳屋。

说到艳屋时,律师作出似笑非笑的模样,弄得多莉很不舒服。她眉头微蹙,直接问道:“什么艳屋?”

“您去了就知道了。”

当天下午,多莉联系律师,说想去看一看艳屋。律师同意了。她并不是孤身前往的。为了保险,她叫上了乔森和伊万诺夫。这两个蠢货头脑简单,意志力薄弱;她略施小计,就让他们像被阉割过的人一样驯服了。

她之所以只青睐花花公子,除了对白纸似的男孩不感兴趣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花花公子的自信是怎样树立的。他们把累积情史的过程,当作累积权力的过程。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花花公子时,她就处于他的权力之下,彻底由他掌握和支配了。但只是这样还不够,他必须让女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才能滋养自己畸形的自信心。所以,一段感情结束后,女人越是伤心欲绝,花花公子越是容光焕发。

而多莉则十分喜欢收割他们累积起来的自信与权力,享受这种精神阉割的快/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癖好,就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男性更崇尚权力,更具有破坏欲一些。自从她擎住自动手/枪,在生父脚边打出第一枪,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后,就对权力燃起了强烈的渴欲,不想再把它们还回去。

如果她是男人,她肯定是天生的暴力狂,崇拜权力和力量,充满破坏的欲望;她会和他们一样拥有成为宇宙中心的自信心,幻想有一天能坐拥至高无上的权力,并且不会为此感到难为情——不,不需要成为男人,她已经是了。

她毫无羞耻心,不仅以这样的自己为荣,还想得到更多更强大的力量。

岛屿很小,只有一座庄园那么大。白色别墅建在海涛之上,在灯火通明的夜色下,犹如几只精致耀眼的金黄色灯笼。紫色的海浪涌动,冲刷着粉红色的砾石。风光很秀丽,多莉却没有心情欣赏。她环顾四周,感到了一阵恐怖的熟悉——这幢别墅和她小时候居住的庄园如出一辙。

她隐约知道了艳屋是什么。

多莉闭了闭眼,谢绝了律师的引路,大步往前走去。在律师惊讶的目光中,她头也不回地穿过一排黑森森的柏树,径直走向童年记忆里的秘密花园。过往的画面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一刹那,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和佣人玩捉迷藏的小女孩,个子很矮,细胳膊细腿儿,软弱可欺,父亲如同一座庞然的、不可逾越的大山压在她的肩膀。他如同一个活生生的恶魔,游荡在庄园内,房间里,空气中,张着血盆大口,蠕动着唇髭,生嚼着庄园里柔弱的女人。他高大的身材,雷鸣般的呼吸,手臂和胫骨上淡黄色的汗毛,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威胁感。他是棋盘上地位最高的国王,一举一动都让她压抑,让她窒息。她活了二十五年,有十八年都活在他恐怖的控制之下。

但是,这个恶魔已经死了。哪怕没有死,他也不再能威胁到她。

她早就自由了,不再受任何人摆布。

花园已经荒废了很久,小径上满是枯黄的落叶与斑驳的鸟粪,灌木丛野生荒长,蔓延到了不该生根发芽的位置。一栋浅绿色的木质房屋掩藏在小径的尽头。多莉顿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狭长的、脏兮兮的接待室,天花板故意设计得很低,营造出沉重的压迫感。接待室的后面,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卧室,布置几近奢靡,四壁都贴着金色的墙衣,装饰着奢侈的镀金方框,没有挂壁毯,但挂着许多特制的、大小不一的马鞭子。天花板上没有绘制最常见的小爱神,而是画着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长着象牙的独角兽。整个卧室的中心,供奉着一条最长、最华丽、最沉重的马鞭,把柄由象牙制成,雕刻着古希腊和罗马的丰饶之神潘神,拥有一对恶魔的羊角,头颅衔接在一根石柱上。她的父亲并不迷信,却疯了似的崇拜这个样貌特殊的潘神,还让庄园里的女人跟他一起膜拜。马鞭旁边有一个长方形木盒,里面放着一把小口径的手/枪。她的父亲很喜欢用这把手/枪去抽打女人的脸颊,羞辱她们,恐吓她们。他把一切充满攻击性的物品都视为自己力量的延伸,以此获得强烈的自信和病态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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