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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交易(8)

作者: 梦中带十把刀 阅读记录

陈卓是三年前赵进给赵尔春安排的女司机。她又瘦又高,带着上框厚黑的猫头鹰一样的眼镜,神态严肃、不苟言笑,一般人跟她对视总会莫名紧张。

十二点多电台有一档深夜时评,赵尔春进去,陈卓把频道调到了音乐台。

“我们当时留长发、穿牛仔裤、还有军防店买的军靴和黑色海军夹克,就在地下室里创作音乐和写诗。八七年的一个下午——”陈卓立刻换台。

赵尔春道:“就刚才那个。”

陈卓又把台调回去:“我当时正在写《沉默中行走》,纪律防卫部的人突然冲进来,我就觉得,好的,对,我可以为信仰殉葬了。没想到后面还跟着白大褂,西山医院的精神病医生。然后我就在西山医院待到委员长第一次大赦……”

主持人小祥介绍了下晚间嘉宾——去年民选党上台之后才“治愈”出院的朋克老人姚楚峥。当年他妈求助社区,说自己儿子被敌人洗脑,求组织帮助。让医院“误判”后,在里头呆了二十几年,拿了九百多万的国家赔偿。

简单说了履历,便进入正题,播放他在精神病院完成的歌,《沉默中行走》。

长长的前奏后,生猛的歌词进来:“永不忘记!永不原谅……”

赵尔春道:“陈姐,你们监察署就是防卫部分出来的吧?”

陈姐道:“是审计。防卫部是审计的前身。”审计是经济部门,但一直和防卫、监察一类的职能脱不开关系,也算有历史缘由的大运特色。

“你是学法律的,怎么来开车了?”赵尔春并没有坐后排,从副驾的置物箱里拿了个杯子出来,里面备有热水。

他有点晕,酒还没醒,笑呵呵地扭头看着陈卓。

“我也没别的选择。”她本来毕业就去审计局,后来监察署独立,又跟着调到监察署,一直是初级调查员,十几年升级不升职。监察署改组后,少数幸运的留档远调,再难有进益,大部分则如陈卓直接拿赔偿销档走人。“多谢赵局收留。”

“我问你这些,你生气吗?”

陈卓突然停车,扭头用她不畏于任何人的锋锐眼神看向赵尔春。她一直没什么表情。翰府大学法律系毕业,现在却来给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开车,任谁都不甘。

车大灯的光束中,深春的蚊虫飞来飞去。半晌,她道:“我喜欢权力,但选错了路,这里已经是我现在能找到的,离机会最近的地方了。”说完她再次启动。车轮压过道上的杂草,发出绵密的声音。六环开外的小路,道旁连路灯都没有。

过了许久,就在陈卓以为赵尔春靠着窗睡着的时候,那含糊带着酒气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你一定关注过西进的事……

“他们说,那是人民的意愿,人民的选择。我看论坛上大家的态度,也确实如此。他们都很开心。”

陈卓口气稍微低了一些,道:“那是历史的必然,人性的必然。”

“今天我回韭花路。”

陈卓当即朝右一打。

赵尔春这天来找徐洋,说自己心情低落,倒也没骗人。早上赵进才让他签了几份境外天然气公司的文件。

要不是喝了酒,他也不可能跟陈卓说这些。

*

第二天是周六,赵尔春听徐洋的意思他周末也在工作室,便直接杀到西四环北路的馨园——这里是个老小区改造的创业园,各种工作室都装修得十分别致。徐洋的“牲口磨坊”在十三单元,他走到底就能看见。

上下两层,共八十平,朝外的一面打成落地玻璃,二楼突出来一米多点,做了玻璃地面,两层都拉着灰布帘子。赵尔春之前拿手机查了一下,这里租金在一万五左右,加上徐洋海棠观月的房子,一月单租金就要花两万。

他说他最近没有进项,难怪会被逼到去卖身……

门虚掩着,赵尔春敲了一下,没人应,就兀自进去了。徐洋正在聚精会神地创作,他把家里那个泥块搬到这里来了。

这里的风格和他家差不多,不过多了个大屏幕和一张茶桌,用以展示作品、洽谈合作。

赵尔春自己找沙发坐了,没打搅徐洋,认真地观赏对方创作。

阳光透过窗帘打进来,房间变成橙黄色。徐洋穿着墨水蓝的连体工装,比起十年前,肩更宽、人更高。他围绕泥块转来转去,眼中仿佛看不见人类,却看得见历史和命运的永恒,这种感觉之于赵尔春,像毒药一样散发吸引力。

赵尔春来的时候才两点多,等徐洋洗完手在他旁边坐下,已经五点半了。

徐洋扭扭脖子,朝后倾倒,赵尔春马上跳起来,绕到沙发后面,伸手捏他后颈。

徐洋触电般朝前一缩。“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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