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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旧事(47)

“既然是去我府上,那我请你们喝两盅。”我一边应着,一边伸手去摸衣袖,最后摸出来一个木雕,“我现在去把木雕卖了,你们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所有人都笑说谁等得了,又都伸手去摸袖子,因为是临时跑出来的,也就没带钱在身上。

我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走,等会儿我买了酒再跟上去。

皇姊笑道:“你真去把木雕卖了?怕是等到明日你也不来。”

我推着他们走出几步,却将宋清平留下来了,待他们走出有一段路,伸手去搭宋清平的肩:“扶着我点儿,你往前看,不许看我。”

宋清平站得直直的,一面往前看,一面抿着唇憋笑,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仅有的一点私房钱全藏在鞋底,拿出来的时候我自己也有点嫌弃。

买酒的时候我问宋清平:“你怎么不说帮我出钱?”

“怎么好抢了殿下的风头?”

其实道理也是这样,若宋清平说要帮我出钱,我指定要恨他。

我们有时候黏在一起分也分不清,但有时候又分得很明白。

等走到了我才知道,原来太子府就建在宋府对面,门关着,他们就全站在门口等我们。

“前几日我还说谁这么有钱,在宋府门前修宅子。”我那时对宋清平说这句话时,压根没有想过这宅子是我自己的。

已经是晚上了,没一个人。我翻墙进去放他们进来,我不知道有这所宅子,也就没有钥匙,只能这样给他们开门。

宅子进去的空地上还堆满了木料,等走进去了,便看见一条道的刚栽了没多久的两排花树,垂着枝子,开细细小小的花。

再没有别的地方去,我们就在花树下边坐着,也算是让沈清净再醉卧一次花丛。

沈清净靠着树道:“你这太子府他们修的还不错,等明年我们就在这儿过年,也算是给你的新宅子过过喜气。”

我提着他的衣领把他给拉起来:“你别靠歪了我的树,刚种下去没多久你就忍心靠上去。”

几个人又喝了点儿酒,很没有模样的打了几个酒嗝,才推说不喝了,恐怕再喝下去就得醉倒了。

酒正酣时,大家的话却少了起来,我们总聚在一起,什么话也说过了,所以这时候话少些。

我站起来:“有些醉了,我们去随处逛一逛,也醒醒酒。”

皇姊和李别云拉着我的袖子,把我重新拉回地上坐着。

皇姊戳我的额头,道:“你傻了?这宅子你怎么能现在看?我们也不能看,都得留着明年再看。”

“原来如此,我醉了。明日你们还去春猎,那就早些回去罢。”

于是一行人便出了太子府,轻轻唱着歌,仿佛燕都城里常见的醉酒大汉,他们也总是勾着肩搭着背,哼着不成调子的乡音在街上走,几乎占掉一整条街道。

经过李府时,李别云回去了;

经过小皇叔府上时,沈清净回去了;

再经过陈府,晚照姑娘也进去了。

沈林薄估计有些醉了,双手死死的扒在陈府门口的柱子上,拉他都不走,非在陈府门口唱歌,说好的唱完一首就跟我们走,结果抱着柱子把一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皇姊等得急了,站起来就要去找晚照姑娘来,让晚照姑娘开口让他走。

结果皇姊才站起来,陈府的门就开了,晚照姑娘手里拿着一块帕子朝他挥手,因为喝了酒,脸红的厉害。沈林薄不唱歌了,双手搂着柱子顺势就滑下去了。

他又醉了。

他们两个是年少的情意,但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大约是晚照姑娘南下探亲那一回,她乘船,沈林薄在岸边策马,送船送出去好远。

后来沈林薄回燕都时听见零星的谣言,说晚照姑娘是南下去见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君,于是他又跨上马追出去。最后得了她一句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不是,骑马又掉头回来,把马累得半死。

少年人总是这样。沈林薄平日里老成的很,这时候才显出一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来。

沈林薄抱着柱子滑下去那一下,倒是把晚照姑娘给吓坏了,一只脚已然跨过了门槛。

我上前去把沈林薄拖走,他这时候太狼狈了,怎么好意思让喜欢的姑娘家看见?若是明日他想起来自己闹了这么一出,在姑娘面前出了丑,而自家兄长还不拦着他,他指定要恨死我。

于是我对晚照姑娘道:“歌唱完了,我把他带回去,你放心,一定把他好好的带回去,但是你再不进去陈夫子就要提着刀出来砍人了。”

沈林薄踉跄着步子往回走,我与宋清平扶着他,正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去了。

先将沈林薄与沈燕鸣送回去,沈林薄又醒过来,抱着柱子唱歌,有时候又拿脑袋死磕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