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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旧事(26)

“殿下,那是鹰,而且它往北边飞呢。”

我再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又比划着算了算方位,才明白过来:“我在屋子里待太久了,连南北都分不请了,傻了。”

宋清平不能顺着我的话说我傻,只好说:“天气渐冷了,过几日就该烧炭了。”

如果在宫里住,有地龙顶着我们是不用烧炭的,可是在九原行宫就不一样,在行宫里取暖就靠烧炭。

我说:“今年冷得快,他们要用板车拉煤上来也麻烦。不过这样的冬日也舒坦得很,从下初雪那日我们就不出房门了,在炭盆上架个炉子,裹着被子,再围着炉子烫点酒来喝。一想到二弟他们还在书院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真是不用吃酒都醉了。然后我们一醉就挨过整个冬日去。醒来时他们就来九原春猎,河那边的桃花也开了,我们也在那桃树下边喝两口,这就又是一场醉。所以我说,我们要是总住在行宫里就好了。”

宋清平笑了笑:“殿下疯了。”

我没说话,其实我知道,他也挺想总和我一起住在行宫里。

在行宫里待久了我们都有点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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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宋清平还用板车推着我出去闲逛,天气冷了我也就裹着被子出去,我有时候直接躺在板车上,任由宋清平随便推我去什么地方。

这时候我们两个就好像宋清平推着病入膏肓的我不离不弃、四处求医。

某日入夜,风把窗子吹得乱响。

宋清平正趴在床边,用厨房烧火的铁钳子摆弄炭盆里的银碳。他探出半个身子,一边抽鼻子,一边问我:“殿下,这样暖和吗?还要添碳吗?”

“暖和,你快回来吧。”

于是他放下铁钳子,钻进被子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喊他:“你再过来点,中间透风,冷。”

他不放心,再问了我一遍:“还添碳吗?”

“不添了,你快过来。”

我摔断了的腿还是吊起来的,没能盖被子,他就给我用狐狸皮做了个袜子。

我们两个平躺在床上,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

我转头问他:“你睡着了吗?”

“没有,殿下也没睡?”

我看着自己吊起来的穿着狐狸皮袜子的腿,笑道:“你看我的腿像不像是狐狸腿?”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像。”

“那像什么?”

“像熊腿。”

我早该知道,宋清平是个很诚实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他也是个很无趣的、很不解风情的人。

我反驳他:“你见过长黄狐狸毛的熊吗?”

他点头:“见过,殿下若是想看,等下回我打得了熊了就给殿下猎一头来。”

“不看了,黄熊不就像是棕熊洗白了些么?”

我们两个人又没什么话可说了,又一起躺了一会儿。

“你睡了吗?”

“没有,殿下还不睡?”

“外边太亮了,我睡不着。”我支起身子来,去看被风刮得乱响的窗子,“今天外边怎么这么亮?我们是弄错了时辰,天还没黑就上床了么?”

宋清平下床去,借留着透气的一点窗户缝儿看出去,然后告诉我:“殿下,下雪了。”

“下的大吗?”

“不大,连地面都还没盖上。”

“你还想睡吗?”

宋清平知道我的意思,正说着话就从衣珩上取下自己的外裳披上:“那我陪殿下出去看看雪。”

我嘱咐说:“你穿那件狐狸毛的大氅,把帽子戴上。”

“那殿下呢?”

“我懒得穿衣裳了,就拥着被子出去。劳烦你背我一段路,我们就到门外边屋檐下看雪,借着雪光,我还能雕点东西玩儿。”

宋清平穿戴好了,再搬了几个软垫子出去,随后进来扶我。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又架着一条腿,然后把我给拖出去,又一边扯着闲话:“殿下的腿再过几日就长好了。”

我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衣襟:“看来我还挺经摔的。”

宋清平拖着我跨过门槛,然后把我给抱起来:“殿下若是经摔就不会摔得断了腿。”

雪一点一点地落,正如宋清平所说,还没铺满整个院子,露出些许黑颜色的地来。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是落光了花叶的,随几声咔嚓声,积雪打落了一些枯枝,在地上也隐约露出一点痕迹来。

天边无星无月,只浅浅的有一痕白颜色的云,那云正渐渐地退下去,直到挂在院墙的那边,只留下一点牵连着的棉絮似的微云。

宋清平将我安置在铺好的软垫子上,又转头回去提了碳盆子出来。

盆里炭火烧得正旺,我推了一下没推动:“挪过去点儿,这炉子专烤我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