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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旧事(24)

我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那就是匹马,又不是个人。”

“不过,明日我们还得启程回燕都,秋狩的行程不能因为这事儿就耽搁下来。”

我点头:“明白,国威不可失嘛。传出去,我一个太子被人设计暗算还摔断了腿逃到行宫里,也挺丢面子的。”

父皇拍拍我的肩:“皇儿懂得为国思量了,父皇很是欣慰。那你留在这儿养伤,我给你留下几个人使唤。”

“不用不用,宋清平留下就成了。”我话锋一转,“书院那边能给我们开多久的假?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总得有吧?”

“你年轻,经摔,不用养这么久,到时候养得全身都是膘。”

我抱着吊起来的腿:“爹啊,我腿特疼,我这是为国养伤。”

父皇沉吟了一会儿,笑道:“行罢,我跟陈夫子说,今年你就不去书院了。你在九原养着,等年节了再回来过节。”他还是不放心我,又嘱咐了几句:“别只顾着玩,该念的文章还是要念,等你年节回来我要考你的。”

“明白。”

“那个下山来报信的魏檐不错,受了点伤,你在这儿有空要谢谢人家。”

“明白。”

“你皇姊他们还在门外等着看你呢,我也不好意思老不让他们进来,就这般罢。你好好养伤,有什么情况我告诉你。”

父皇走出门去,我听着门外的人叩拜问安,随后皇姊他们就进来了。

几个姑娘家都落了两滴泪,我挺不好意思的,让她们为我哭。

而他们站在那边,我半靠在床上,在另一边,一时间两边竟都没有什么话好说。

我从前不是没受过伤,从马上掉下来、雕木头差点儿把手指给切了、夜里走路被门槛绊了个大跤,每回都是他们一起来看我。

他们来看我,总是凑齐了人来看我,沈林薄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也会来,有时还把陈夫子布置的功课带给我。那时候他们与其说是来看我的,不如说是换了个地方玩儿,全然不像今日一般沉默。

好像今日我已经死了,尸体停在棺材里被他们参观着。

还是皇姊先开了口,问我:“你感觉怎么样?”

我摆手:“还行还行,没什么大事儿。”

“那你好好养伤。”

拢共三句话,我们说了很久,一直到天色蒙亮的时候,宫人在门外喊说要下山了,催他们快去,他们才都说让我好好养伤,最后解脱一般就出去了。

这事儿折腾了快一个晚上,我之前疼得昏昏沉沉的,仿佛睡了大半辈子,现下倒是没什么困意。

宋清平推门进来,又帮我推开了窗子。从窗子望出去正能看见山下,依旧是很多的火把在其中穿行。

我说:“若是他们此时都唱起歌来就好了。”

上回在书院,陈夫子派很多人在山上找我们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说的。

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所有的火把都熄了,宋清平才关上窗子。

“折腾了一晚上,殿下睡会儿罢。”

“我一路上不知道睡了多久,你睡罢。”

仿佛九原行宫就只有一张床,我们两个友爱地推让来推让去,都说不困。

“你要是还不困,就去拿些东西来,我们一起吃一些。”

宋清平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他很快就端着黑木的托盘回来,托盘里只是很简单的两碗小米莲子粥,随后又找了个小桌架在我的床上。

我靠着叠起来垫得高高的枕头,含了一口粥,又低头用勺子拨弄着去数碗里有多少莲子:“九个,不错。”

宋清平捧着碗的动作一顿,随即舀了莲子给我:“殿下。”

“我够了,你吃罢。”我笑道,“亏你念书念得比我好,九为大数,是生生不息,九个莲子,就是许多个莲子,足够了。”

宋清平没什么话说,他懒得跟我辩书上的事儿。

我又说:“书院给我们开假,我们得在这儿一直待到年节,连累你不能念书了。”

宋清平摇头:“在行宫念书也一样。”

“你今天怎么呆头呆脑的?”

宋清平捏着勺子,用力的像要把它捏成沫子,他低声说:“我就算预先知道了什么,也没法子、也没法子护殿下周全。”

“得了吧。”我安慰他,“我一个男人,不用谁来护着我。我们之间,谁也别想单护着谁。再说了,你能回回都做梦梦见什么么?想来也就这一回罢了,不过下一回还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宋清平一愣,险些就要说出什么来,但是很快又咽了回去。

他这幅神情分明是还瞒了我什么,但他到底还瞒了我什么?我实在猜不出,也没想着要去猜。

我只好说:“我们都把这事儿放一边去,都不许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