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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旧事(102)

这样的话是不能给别人说的,我只跟宋清平说过,宋清平说我是疯了,魏檐是不是最好的,只有皇姊自己知道,旁的人看不准。

我便放下心来,正要睡着时,耳边传来宋清平很匀长的呼吸声,于是又想起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儿。

年岁渐渐的长,我和宋清平不娶妻不纳妾,天底下的人要怎么看呢?

我到底是没脸没皮的人,不怎么在乎,可是宋清平呢?

别的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什么东西我也不能给他。

我们这样的人日后能进祖坟吗?

一直到窗户那边透过来很浅淡的一点白光,我就翻身坐了起来,生怕误了皇姊的好时候。

宋清平也坐起来,下床去到对面的衣珩那边换上广袖的衣衫。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着呆看了他一会儿,也下床去换衣裳。

我们在朱雀大街前分开,我去宫里,他去状元府魏府。

我到时皇姊正被一群姑娘夫人围着装扮,脂粉味浓,我看了一眼,就抱着手站在门口等,听见女人们笑闹着说吉利话的声音。

正常男子都会想过有一个姑娘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被你接回家去,你好像很不在乎她,连目光都是轻轻的从她身上飘过去,其实你是很在乎她,你只是怕你的目光都吓到她,但她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你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只跟贺喜宾客们打招呼。

就连我在之前也这样想过,我想宋清平肯定也有这么想过,不过我们两个也就是想想而已。

站在门前没等一会儿,二弟三弟也就到了。

他们朝我打揖:“皇兄来得早。”

原来屋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我已经来了,沈林薄他们一开口,他们才知道我来了。

“殿下怕是舍不得姊姊,早早的就来了。”夫人们笑着说道,“再等一会儿就可以走了。殿下怕是难受得连觉都没睡好,看眼睛底下一片乌青。”

这时候皇姊开口喊我,我才看见她的口脂颜色很是好看,皇姊喊我:“皇弟。”

我也喊她:“皇姊。”

我才说完,便有人紧接着说:“公主该去拜别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先去罢。”

皇姊提起红裙,经过我身边时用手指戳我的脸,笑道:“你去镜子前看看你那眼睛,要不要我给你点儿粉抹上?”

皇姊也就是那样随便一说,但是那些夫人们却全都当了真,笑闹着把我拉到方才皇姊做过的位子上,铜镜里看不清什么东西,才更显得我像是个妖魔鬼怪。她们用手指弄了一点儿什么粉,然后在我眼睛下边抹开。

我不知道有没有遮住乌青,也没来得及怎么看镜子,我就站起来了,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

皇姊还没回来时,我与二弟三弟站成一排,在宫门前等她。

这时候二弟已经是新的太子殿下了,不过他也终究是我的皇弟。我说:“再过一阵子,就轮到你们两个了。”

他们两个都没接话,沈林薄是不好意思,他和晚照姑娘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六月,三弟还没定下人家,他近来在太医院做事,很是自在,恐怕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后来皇姊盖着绣鸳鸯的盖头,被人搀扶着出来,我背起她往宫门外走。

皇姊的双手搭在我的肩上,问我:“我重不重?”

没等我回话,她身边年老的女官就说:“公主,不能说话。”

又走了一阵子,皇姊趴在我的背上打了一个哈欠,被我听见了。

她小声问我:“其实我也没怎么睡好。”

皇姊是要出嫁了,高兴得睡不着,而我则是有一点惆怅,从此皇姊也就是别人家的皇姊了。

她又说:“我还是你皇姊,你也还是我皇弟。昨天晚上我还以为你会来找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跟你讲,结果你却没来。我现在跟你讲,做姊姊的,永远都是你姊姊。”

我点头,差点就红了眼眶。出嫁的又不是我,皇姊都还没哭,我先哭了,只怕要惹人笑话。

我很多次和皇姊走这条宫道,我去书院念书前进宫向父皇辞行,她站在这条宫道上等着我,送我一程,有的时候是我们一起跑出去玩儿。还有的时候不为什么,就是在这条宫道上见到她了,我们去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却走了同样的一段路。

宫道很短,我和她小时候要拖着脚步走好久好久才能走出去,但是现在我背着她,已经成长到很快就能够走到宫门前了。

魏檐的人在宫门前等着,魏檐今日骑一匹白颜色的骏马,胸前戴一朵红花,我想他当状元郎时都没有现在这么风光。

我把皇姊送上花轿,又帮她放好花轿的帘子,再回头看了一眼,最终跨上了自己的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