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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自在(42)

作者: 缓步风流 阅读记录

可为何她并未感到心口生疼呢?莫不是何訾刺了旁的地方?

李梵清眼睫颤颤,又颤颤巍巍伸了手去摸脸上热液,的确是一抹猩红之色。

她再一抬头,仿佛用尽浑身气力,才终于看清眼前画面,才终于知道,何訾的确刺中了旁的地方。

他刺中了裴玦的掌心。

第20章 血色

李梵清侧着身子,躺倒在地,发髻已堕,花胜委地,钗环尽乱,如零落在地的花蕊。

李梵清不知自己是如何回过神的。她眼前画面只有裴玦那鲜血淋漓的右手在不断回闪,那血色红得刺目,总教人不忍多看。可不知怎地,偏偏李梵清怎么也挪不开眼,直到这抹猩红也染上她的眼眸。

裴玦不知何时来了她身前,试图用左手将她搀扶而起。

李梵清见他唇齿一翕一动,急切地唤着什么。

公主,公主。

李梵清羽睫微动,却并未抬眸。她目光自他唇间向下移去,终落在他满是鲜红的右手上。李梵清试着抬手,去触碰那淋漓之色。却不想,在她将触未触那一刻,裴玦却收回了手。

她看见他蹙了眉头,只是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其他。

“公主,脏。”裴玦摇了摇头。

李梵清垂首,看向自己的指尖,玉白色的指尖有半干的暗红色印记,是方才溅到她面颊上的血滴被指尖轻抹过留下的痕迹。

脏吗?她不怕脏,她的手早已染了脏污,不复洁净无暇。

倒是难得的,她在担心旁人,担心裴玦会不会痛。

李梵清自嘲般一笑,只是这表情太过难看,落在裴玦眼里却不似笑,倒更显戚戚然。

有那么一瞬间,裴玦以为,她是在为自己难过。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裴玦神思清明,他清楚地知道,除开虞让,李梵清并不会为旁人神伤。

何訾已被护卫拿下,双手被按在身后,牢牢反翦住,就跪在李梵清身前不远处。

李梵清单手撑地,欲竭力站起身。然而她的腰肢并不争气,被撞之处绵软无力,强行使力时还隐隐作痛。

兰桨与桂舟方才目睹了惊魂一幕,早已是魂飞魄散。眼下见李梵清力竭,才如梦初醒般大跨步上前,扶了李梵清站起身。

明明已是衣鬓狼藉,满身尘土,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当李梵清端然站起身,行至何訾身前时,还是令何訾不由一颤。

何訾被拢在她的阴影下,尚未抬头,便已被她周身散出的寒意所威慑,不由股战而栗,两腿之间竟泄出黄水来。

“当街行刺公主,何罪?”李梵清声音沉沉如冰。

无人应答,只因答案不言而喻。

又是“唰”地一声,李梵清抽出护卫随身佩剑。众人只看见那泛着寒光的银白剑身在眼前一晃而过,又无声无息地扫过跪地之人的颈项,刹那间,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

何訾的喉间发出最后的“咔咔”声,如涸泽之鱼般又挣扎了两下,再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面颊朝地,扑倒了下去。

李梵清望向方才押着何訾的那两名护卫,二人银亮的铠甲上均沾了何訾的鲜血,更将那甲胄衬出一抹寒色来。

护卫蹲下去探何訾鼻息,见他已了无生气,向李梵清点头以示意。

李梵清手中仍提着宝剑,杀意未退,如无间炼狱来的恶鬼。

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何訾的血飞溅到她眼尾。李梵清转过身时,裴玦望见她眉梢眼尾的赤色,不知为何,他却不觉得那是鲜血,只是一朵开在她脸上的红梅花钿。

她浅杏色的襦裙上亦开满了血花,裙角被风吹得扬起,那血花亦被吹得生生而动。

李梵清的目光仍移不开裴玦的右手。他的琴弹得那样好,诗文作得也是极佳,如果今日因她而毁了右手,她恐怕这辈子也无法释怀。

更让李梵清心生怅然的是,裴玦似乎并没有因手伤而对她有怨怼之情。

她宁愿裴玦因此而怨怪她,而她自然也会想法设法去弥补。可裴玦非但没有怨怪,甚至比起他的掌中之痛,他更在意李梵清的指尖可曾沾染到他手上的血污。

李梵清不解他为何会如此。难道说,君子朗朗,皆如此般大度吗?

她不觉得这是大度。

“给本宫去太医署请太医!若是治不好裴二郎的手,整个太医院的手也莫再要了!”李梵清低声喝斥道。

她是气昏了头,说的话蛮横无理,倒并非真的想要太医院诸人的手。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李梵清是对谁下的命令。薛山见李梵清面色不快,恐她又大发雷霆,踉踉跄跄奔向路旁的马匹,蹬着马镫直往太医署方向去。

李梵清见薛山骑马绝尘而去,心间舒然,右手提着的宝剑亦是一松,“当啷”一声落在了石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