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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强游戏制作法(207)

作者: 沈狮 阅读记录

越想,大脑越是一片乱码。

听到一个“又”字,俞乔身子仍是很直,却沙哑地开了口:“你妈妈,我是说你去世的妈妈,你总是梦见她吗?”

俞汉广想了几秒,点点头。

好奇怪。

因为父亲和继母的刻意回避,从自己记事起,就只在家里为数不多的几张老照片中,见过生母模糊的样子。

平素很少想起她的面庞。

可那张脸,刚才却鲜活地烙在了自己的大脑里。

他的睫毛不断颤动,似是在读取大脑内存:“妈妈是最后一个来的,说没事的,有她在,无论多久,她都能带我出去。”

两三句支离破碎的胡话,却把俞乔心头的血都抽干了。

不是没有过像这样痛彻心扉的时候,可人生在世三万日,“知天命”对他来说,早就是句云淡风轻的话。

他今年满打满算已经60。这个年龄的人,不可避免地会揣测人生的寂灭和死亡;沉溺在这份揣测中,逐渐关心起粮食和蔬菜,关心起每一件和时间相关的事。

在时间面前,人的挣扎微不足道;如今,他更能从中品出“江月年年只相似”、“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味道。

直到这场“昨日重现”的事故,将他从沉溺中唤醒。

无论多久……

俞乔心中默念。

多久了啊?

“二十七年了吧……”他喃喃。

二十七年前,是即将来临的新世纪。

人们目力所及,灿烂的阳光将未来覆上玫瑰色的美梦;浪潮携着期待和希望,推每一个愿意拼搏的人向前。

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眼前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虽然常年出差待在项目工地上,但好在妻子对两地分居的状态十分理解。

“候鸟夫妻”如今甚是常见,但在当时却十分不容易。俞乔和妻子得空便会想办法相聚——他去,或者她来,抑或选一个折中的城市,哪怕只哪怕有几小时,哪怕只是在火车站,也值得。

候鸟即使在空中擦肩而过,翅膀也要划出最浪漫的姿态。

那段日子与现在和气相似,江南初夏的雨时大时小,绵延地下个没完。

俞乔在外出差回不去,善解人意的妻子便把儿子托付到娘家,正巧单位两位同事也要往项目工地上赶,妻子便感恩地搭上了顺风车。

在出芦城的盘山公路上,车子因为突然的暴雨,翻下了山崖。

山崖其实并不陡峭,司机和副驾因为系了安全带,只受了些轻微伤。后座的妻子则没那么幸运——车后窗的玻璃在翻滚中碎裂,她被甩出了车外。

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后,他甚至都没敢看第二眼。

时间除了会在人类的脸上和身上留下代表苍老的纹路以外,更会在人的心中划出一道道刻痕。

有些刻痕里盛满清溪,有些是澎湃的激流,有些则是幽深的暗泉。

想来讽刺,自己是业界享有盛名的水利工程专家,可他的家人,却都是在暴雨中出的事。

命运无法重复,但会押韵;时间无法回溯,但会循环——

也许正因为是母子,才会有不断重复的梦境,才会有如此深的缘分和羁绊。

原来这泓幽暗的深泉,一直汩汩地向外涌着细流。

……

大脑内存完全释出,俞汉广终于回过神,小声问道:“俞主任,顾老师……你们来了多久了?”

父亲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但想到刚才那出绝无仅有的父子情深折子戏,俞汉广轻轻搓捻了指尖,别扭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床。

没了鸡皮疙瘩的保护,凉意爬上皮肤,他把被子拉上肩头。

从记事以来,他和俞乔的相处模式,从来不是父爱如山。

或许是——父爱如山……体滑坡。

“二十七年又是什么意思?”即便刚才还晕着,他耳朵仍然尖得很,疑惑问道。

一直以来,俞乔都想让这个秘密永远深埋;再加上儿子眼下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诉说往事,便绷着脸,没有说话。

还是顾珊珊走到床头,拿起遥控器关掉空调,温声道:“我和你爸爸上午就来了,中午边吃过喜酒,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们本打算去玉湖转了转,可雨实在太大了,只能在酒店旁边的茶室待着,看了一下午报纸杂志。”

她和俞乔都是能坐得住的脾气,只当儿子在忙工作,于是耐着性子,喝了几个钟头的茶。

正准备联系俞汉广一起吃晚饭,号码拨过去,接电话的竟然是位医生。

她又担心地追问:“儿子,我们好得很,你有没有事?”

“问题不大,稳住。”虽然神情虚弱,但俞汉广已经能翻正身体。他摇头,“我血条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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