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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妓(26)

作者: 小中都/牛二ggg 阅读记录

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因为她现在人在台湾,大陆的分公司又建在深圳,我往往得到消息打算赴约时,她又要赶着回去处理新麻烦。直到去年年底,才终于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坐到一起。

我正好在大连参加一位日本作家的见面会。她打来电话正好询问我书的进度怎么样了,我说虽然比不上您家大业大事业繁忙,我也是有要务在身,书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了。

她说话不太像台湾姑娘软软绵绵的,铿锵有力——跟我就别咬文嚼字拽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在大连出差呢,大陆真是太大了,我坐了三个小时飞机!

我们在大连市香炉礁那边的咖啡厅见的面。嚯——潘中华一进来,我顿时感到身边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上去了,我冲她挥手都觉得脸上有光——这美女是跟我的!

她一七五的个子,饶是在平均身高遥遥领先的辽宁地区也是比较瞩目。再加上夺目的长相,我立马在心里确定她没有说谎,确实是潘飞飞的后人。但后来我不免嘲笑自己,人家一位企业家说谎话框我一个穷教书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她说,我在马路对面看到你,就立马确定是你,没由来的亲切。

——可不是吗?你一进来我就觉得肯定是你,缘分啊!

我被美女一拱便混身发热,话也如同热油加冷菜,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没了,也不知道惹不惹人厌。不过看她笑得挺欢,看来是没讨厌我。

她说自己其实不能算潘飞飞的孙女。因为有关她母亲的身份,家里一直存在疑问。

我顺手掏出烟想抽,被漂亮的朝鲜族服务员打断了,说这儿不给抽烟。旁边两位吃圣代的日本人冲我投来嫌弃的目光,我自觉丢了中国人素质赶紧心虚地收了起来。

林中华小声商量,要不咱们出去说吧,我也想抽。

我俩狼狈为奸,颇有抱头鼠窜之狼狈,啥也没点在服务员厌恶的目光里逃了出去,后来就站在垃圾桶旁边聊了起来。

她说——我妈妈应该是杨青泽的女儿。我说杨青泽不是日本汉奸吗?潘飞飞怎么会给他养孩子。

她熟练地夹着烟,云里雾里地冲我摇摇头——不是的。杨青泽是国民党安插在汉奸里的内线。

看我吃惊的烟直接从嘴里吐出来,她哈哈大笑——是不是挺有意思的。杨青泽这人我真是越活越觉得有意思,内战过后他把潘飞飞强行撸到了台湾安了家,也不管我爷爷同不同意。

不过我爷爷也不是吃素的啊,人家在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杨青泽自己男女同吃,却又嫉妒潘飞飞交际甚广,你猜他干了什么事?

我立马就上钩了,忙给她点了支新烟——什么事儿?

他搞了个孩子回来。孩子母亲也不知道是谁,直接扔到潘飞飞怀里让他养——留她给我们养老送终了!

——这个孩子是你妈妈?

——bingo!

她冲我笑着点点头,狡黠之余,我仿佛看见了杨青泽骑在马背上,行走在汉奸里,冲潘飞飞眨了眨眼。

他们的故事十分嚣张且离奇,相比之下,我爷爷的故事就十分平凡且压抑。

2000年,我爷爷张重天去世了。按照他说的年龄,在1941年香港战役发生时他28岁,去世那天正好刚过完87岁生日。他走的时候神志清醒,口齿清晰,说话流利,只是插着管子不方便。他便指挥我爸爸把管子拔了,不容置疑的态度十分老道,但我由于书写他们的故事,再对他们的人物性格由里到外地掌握透了之后,便觉得他的威严中透露着一丝可爱。

他说,有空把你二爷的坟重修一下,不然他躺在旁边也睡不安稳,贝贝就见不得你对我比对他好。

我爸说去年刚修的,旁边奶奶和姑姑的坟也重建了。

爷爷点点头,说好好好,这下贝贝该无话可说了。戴了一会呼吸罩,又叮嘱我爸少跟春兰吵架,春兰来我们家受罪了,上有老下有小地照顾这么多年。

我妈听了一把哭倒在床边,呜咽着喊爸爸,这是我应该的。

我爸也哭的稀里哗啦,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毕竟是隔辈的人,我反倒觉得能在天伦之乐中仙逝,实乃人之大幸。爷爷把我叫过去,说小二子,你打前几年就成天嚷嚷着写书写书,如今书可写完呢?

他的手干枯地如同冬日芦苇,青黑薄脆的血管里插着针头,我看了不禁也眼眶湿润。

我只好谎称——爷爷,写完了。而且我前几天还跟潘飞飞,茉莉,爱丽,小八子的后人们一起吃了饭,大家都寿终正寝了!

爷爷点点头,说,嗯。我原先总怕他一个人孤单,现在怕是在下面打麻将打的热火朝天,连我去了都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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