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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她[快穿](67)

在场有许多年轻人,着西装,打领结,跳着舞,与人四处周旋,活力满满。

章慎之也是年轻人,他长着张英俊漂亮的脸,但衣服下覆盖的身体与灵魂,早已布满疮痍,如同百年老人。

今天的场子,他来过。那个时候,还不叫“人间欢喜”。

章慎之想起往事,微微有些出神,走到拐角处,一时没留神,与人撞一块。

是个美丽姑娘。面具挡了半张脸,碧色旗袍山水刺绣,乌青长发,鬓角斜斜地往后挽住,露出光洁额头。

“抱歉。”

姑娘笑了笑,“在这你可得小心点,随便撞个人,闹起事来,得让你赔得倾家荡产。”她话刚说完,看清楚他穿的是军装,随即捂嘴又是一笑,“看来是我多虑了。”

是时正好起舞的音乐响起,周围人成双成对,舞会最好玩的节目,即兴起舞,只要指定音乐声一起,无论男女老少,都得跳一曲双人舞。

至于舞伴,随手拦住是谁,那就是谁。就算不小心逮的是昔日仇人,那也得先跳完再说。羡城就爱这一套,七八年了,没变过这股俏皮劲。

横竖一支舞,跳完就跳完了,没什么打紧的。

旁边无数只手朝这边而来。

章慎之犹豫半秒,而后牵过姑娘的手,“一起。”

他们跳起慢舞。悠悠的步子,绵长暧昧,手贴手,手贴腰,晃啊晃,周围全是人,她差点被人踩到,他眼疾手快,猛地将她揽紧。

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盛了碎星流光,“欸,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张。”

章慎之扶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往人少的地方去,尽量与人隔开来,不至于被人挤到,“我以前跳过这种舞,闹哄哄的,跟打架似的。”

她看出他不爱闹,用眼神示意,为他指方向,“可是看你的舞步,并不是太娴熟。”

姑娘的声音很是甜软,章慎之难得与人多说两句:“就跳过一次,十四五岁时跳的。”

她自信得很,说落在耳里,却并不让人厌恶,反倒有种自然的惬意感,话家常一般,“那肯定也是和我一样美丽的女孩子跳的,不然就跳过一次,怎能将舞步记得如此清楚。”

他们已经挪到角落,他松开她的手,话里无情无绪:“和家里小姑娘跳的,总得有一个人记住舞步。”

刚好音乐声结束,两人不约而同将面具摘下。

章慎之一愣。

他望着眼前的女孩子,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没敢第一时间确认,薄唇轻启:“你很面熟。”

姑娘笑道:“你也是。感觉在哪里见过你。”

旁边有人走过来,先是喊了声:“督军。”而后看见章慎之身边的女孩,语气更为恭敬,喊道:“少夫人。”

章慎之眼皮直跳,问:“哪家的少夫人?”

那人答道:“城西章家的。”

姑娘笑着勾起唇角,明眸皓齿:“原来是督军,初次见面,你好,我是白玉萝。”

夜风凉凉,街上灯红酒绿。

羡城的夜,与别处不同,得闹到一两点。路边的黄包车吆喝揽客,从码头吹来的风,透着白日晒倦的咸腥。

督军府的车和士兵在不远处驻守。

章慎之拿过外套,递过去,“风大,你要穿上吗?”

白玉萝笑着摇摇头,望向远处,“我心太热,所以不觉得冷。”

章慎之愣了几秒,外套攥在手里,最终还是落在她肩上。他强势地替她系上第一颗扣子,“我邀请白小姐夜游,不是为了让白小姐吹寒风受冻的。”

白玉萝任由他为自己系上外套扣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戏演得逼真:“督军好雅兴,那么多人,偏偏邀请我。”

章慎之低垂眉眼,黑幽的眸子,盯着白玉萝开叉的旗袍边缘发呆,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守了几年?”

白玉萝凝视他:“你问什么,守什么守几年?”

章慎之:“我问你守寡守了几年。”

白玉萝敛起笑意,没有移开目光,昂了昂下巴,语气有点冲:“抱了只大公鸡,十四岁就嫁了,今年二十,你自己算。”

他忍住没回眸望她,瞪红了眼,“不是说都死了吗,还嫁什么。”

白玉萝掷地有声:“我乐意。”

章慎之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神,她微微喘着气,眼里有泪,没掉下来,发狠一般盯着他。

他下意识伸出手,被她打开。

她一眨不眨地看他,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看透,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将人剜成千道:“督军问我这个作甚,难道是认识我那薄情寡义的丈夫吗?”

他不说破,她也不点明,就这么拉锯着,章慎之望着她,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她抽了抽鼻子,掏出手帕摁了摁眼角,拿烟的手略微有些颤抖,点了好几下,没点燃。

章慎之往前一步,挡住遥遥吹来的风,用身体为她筑起一道墙,低下头划了火柴,平稳地为她点燃细烟。

她猛地抽一口,白烟全都喷他脸上。

章慎之被烟迷了眼,没躲开,继续站着,他比她高出许多,半佝偻着,颓废地垂着眼。

白玉萝抽一口,就往他脸上喷一口细烟。一根烟抽到底,她摔了烟头,推开他,踩着高跟往前去。

章慎之跟过去,离得不远不近,刚好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黑夜中她的身影摇曳生姿,像一朵艳冶柔媚的月季,她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不再是当年那个缠着人要糖吃,不给就嚎啕大哭的小女孩了。

她走着走着,解掉衣扣,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外套落在地上,章慎之上前一个箭步捡起来,重新为她披上,她不要,他非要披,她干脆一把将外套夺过来,直接将外套扔海里。

章慎之皱了皱眉,撇头往海边看了三秒,而后继续追上去。

她像是有意避他,他走上来,她就开始跑,他也跟着跑,跑着撞到一块,两人倒在地上,粗粗喘气,章慎之先开口:“白小姐,你年轻貌美,何必守寡,死掉的人,不会再回来,也不能再回来。”

白玉萝倚在他怀里,仰起脸笑:“督军这话从何说起,我从来没盼谁回来过,死了就是死了,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

她的目光太过犀利,章慎之忽地有些喘不过气。

饶是在敌方遭受最严酷的拷训时,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他冷得很,血液都东得住了,才扛得住非人的折磨。

他的手圈在她肩上,一点点往里扣,他心里虚得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向来目的明确,从来不会迷失方向,时间不容他犹豫,半秒之差,带来的可能是毁天灭地之灾。

可是现在,他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白小姐。”

她扬起嘲讽笑意:“别那么客气督军,你都把我搂怀里了,还叫什么白小姐,叫玉萝吧,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他最终还是没能唤出来,客客气气地又喊她一声:“白小姐。”

她开始挣扎,拳头往他身上砸,他纹丝不动,上衣口袋里的怀表链掉出来,她捡起来,摊开一看,笑了好几声,摇摇晃晃爬起来,手里拿着怀表链,问:“督军,里面的照片是谁啊,你的家人么?”

章慎之抬起头,习惯性地否认:“不是。”

她点点头,“行。”

说完,她将怀表链往海里一扔。

章慎之僵住,随即从栏杆翻过去,跳进海里捞东西。

车里。

后车厢湿哒哒,孙副官开着车,没敢回头看没敢问,气氛安静得有些紧张。

章慎之垂着脑袋,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手里攥着及时捞上来的怀表链,一言不发。

白玉萝指了前面的路,“往那开。”

章慎之余光瞥见周围的街景。不是往章公馆的路,他问:“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