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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樊笼(90)

她平复了一会儿,才把地上被撕下来的衣服捡起来,一点点捋平。

好不容易正穿好,她抬了抬腿准备从窗边走开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叫。

“陆娘子?”

这声音……是范成书。

他怎么出来了?

雪衣瞬间慌了神,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可范成书大约是认出她了,又上前了一步:“果然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雪衣看着他打量的眼神不敢开口,她环视了一圈才明白过来范成书大约着了急,出来找她了,现下他正站在回廊上,与她的窗子只隔着一道斜三角,离得不远。

幸而这支摘窗只推开了一半,是以范成书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往上,全然看不见她身后站着的崔珩。

趁着他什么都没发现,雪衣便想转身出去跟他解释。

可是她刚想转身,崔珩却从身后按住她的双肩,又把她压在了窗子上:“就在这儿说。”

什么叫在这儿说?

他是怕她反悔吗?

可这样,他难道不担心被范成书发现吗?

雪衣微微偏头,在背对着范成书的一侧目光含怒地质问他。

崔珩却似乎真的不在意。

他是崔氏名副其实的嫡长孙,没哪个寒门举子敢冒着得罪崔氏的风险把事情说出去。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声名,便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雪衣被他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又缓缓转了头,对着范成书解释:“我刚巧在这儿碰见了位旧识,她身边的侍女带了藿香水,便没往楼下去。”

范成书一介书生,尚未出仕,心性尚且单纯,闻言并未怀疑,反而又问道:“是何故人,需要我上前拜访否?”

她的腰还攥在二表哥手里,雪衣哪儿敢让他来,连声拒绝:“不必了。”

范成书脚步一顿,听出了一丝不寻常,踌躇着问道:“陆娘子今日颇有些异常,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胆战心惊了数日,雪衣被这一声关切问的有些心酸。

她停顿了片刻,忽然有些不想这么快拒绝。

可仅是这片刻的犹豫,那原本停留在她腰上的手忽然一紧,雪衣被攥的极紧,不得不摇头:“没有。”

既没有,那她就是故意离开的。

范成书有些明白了:“那……陆娘子可是不愿意这桩婚事?”

雪衣哪里是不愿意,她是不能愿意。

眼前的人就要外放,除了他,她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了。

雪衣是真的不想开口拒绝。

可她正想犹豫的时候,那只手又往上一拢,雪衣轻叫了一声,不得不伸手抓紧了窗沿。

“你怎么了,陆娘子?”范成书见她脸色又开始不好。

“没……没事。”雪衣微红着脸,尽量忽视那只作乱的手,抚了抚额尽量声音平静,“只是有些头晕。”

这位小娘子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连长安的暑热都受不住,更别提岭南。

范成书叹了口气:“岭南实在太苦了,陆娘子便是不愿我也理解。”

雪衣很想说她不怕,可那攫住她的手正抵在她心口。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敢说愿意,那只抚弄她的手就会向上拧断她的脖子。

雪衣忍着委屈,只能点了头:“对不住,我们……我们真的不合适,这几日是耽误你了。”

果然如此,范成书点了点头,他其实从心底也不相信这位小娘子能受的苦。

但一打眼见她眼中含泪,范成书还是慌了神,干脆和盘托出:“其实,家大人也给我回了书信,并不愿我搅合进国公府里,此番便是陆娘子你不开口,我也会开口的。”

原来范成书也不愿意。

雪衣又深受打击,原本因着羞窘而微微泛红的脸色霎时也灰败下去,张着唇半晌,最后只吐出一个:“好。”

明明是她先开口拒绝的,但不知为何,范成书却感觉出了一丝哀怨的伤感。

他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环视了一圈,小心地问道:“可是有人找来逼你了?”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雪衣吸了吸鼻,偏过了头:“没人逼我,是我自己想通了。”

话虽如此,但她声音中分明带了一丝哭腔。

范成书心下不忍,他还想再劝,雪衣却直接赶了他走:“说到底,还是我们有缘无分,此事与范郎君无关,希望你日后能觅得佳偶。”

范成书听出了那语气中的决绝,于是只好退了回去,拱手拜道:“陆娘子容色出众,有胆有识,我本就高攀不上,也望你日后能心想事成,觅得佳婿。”

雪衣既屈辱又委屈,现在根本听不得任何话了,偏过头,才忍下了泪意:“慢走。”

兴许,到了当地娶一个能懂得当地风俗且精干持家的女子对他来说才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