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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樊笼(125)

崔珩这才拎了人走,走出了半段,忽地又停了步,盯着陆雪衣:“这次能捉到这刺客你功不可没,这几日你好好想想要什么,到时候去清邬院找我讨。”

要什么,她想要他放过她,他能给吗?

这话雪衣只敢腹诽,没敢说出口,轻轻点了头:“好。”

郑琇莹总觉得他们之间说不出的亲密。

等崔珩走后,她边走着边拉了雪衣旁敲侧击:“你们之前很熟稔?”

雪衣哪里敢承认,只简略地把初到长安时的碰撞解释了一番。

郑琇莹才打消了顾虑。

但雪衣昨晚的贴身衣物毕竟被撕坏了,勉强打成结,系了个疙瘩,一走动便蹭着她肩上软嫩的皮肤,格外的不舒服。

雪衣走了两下,便忍不住伸手调整调整,引得郑琇莹频频回头。

她只能推说是蚊虫太多,被咬出了肿包。

郑琇莹便提议道:“祭拜既然已经完了,这天色又好转,且二表哥也走了,咱们不如今日便回去吧。”

雪衣身上正被那带子磨的发红,且在这山寺里不好熬煮避子药,怕惹得人呢怀疑,她还亟等着回去再喝,于是也点了头:“好。”

于是两人便提前折了回去。

下山比上山要容易地多。

昨晚又折腾了一夜,雪衣浑身酸软,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忍不住靠在窗上小憩着。

转过悠长的山路,马车晃晃悠悠,又朝着城里走去。

进了城,外面的街市开始热闹起来了,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行止半途的时候,马车忽然重重地晃了一下。

雪衣正睡的迷迷糊糊,身体一不受控制,不小心磕到了窗上。

额角一痛,她惊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一脸迷茫:“怎么了?”

晴方坐在一旁,掀了帘子探头看了一眼:“好像是马车撞了个人,围观的人正在吵闹。”

“怎么撞了人了?”雪衣一清醒,连忙拿着幂篱便要下去,“我去看看。”

前面的郑琇莹却从马车里回了头看她:“不必下去,就是个奴隶,撞了便撞了,待会儿叫人打发了就行。”

雪衣掀了帘子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男子正趴在地上呻-吟。

他年岁估摸着不大,大概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便是个奴隶也没有这么糟践人的。

雪衣看他伤的不轻,还是掀了帘子:“我去看看吧。”

时下良贱如隔天堑,贱民和贵族更是差的远。

这些奴隶在郑琇莹眼里好比是一只羊,一条狗,伤了便伤了,死了便死了,压根算不得什么大事。

郑琇莹用帕子掩了掩鼻,只觉得这人身上的臭味熏到自己了,不耐地说了声:“你快去快回。”

雪衣也没在意她的不耐 ,见地上有血,走过去将那人趴着的头抬起,问道:“你怎么样?”

那男子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裙摆,嘶哑着喊道:“救我……”

他的脸上还有一道新鲜的鞭痕,背上更多,被打的破破烂烂的,看着实在可怖。

样貌却算不上坏,眉目端正。

大约是遭了难,刚刚从哪个苦役里逃出来。

雪衣心生害怕,但那双眼睛里却亮着精光,蕴着无限的求生欲。

他想活着,非常非常想活着。

雪衣估摸着他的年岁,大概正是刚娶妻不久,大约家里还有等他的妻子,他才这般挂念吧。

她自己身陷囹圄,便对这样的人格外同情。

于是雪衣并未犹豫,转向晴方道:“把他带回去吧,院子里正巧缺个洒扫的仆役。”

郑琇莹对她的这番烂好心,只嗤笑了一声。

然而当晴方将人扶起,她看见了那张脏污的脸的时候,浑身却像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冷水一眼,冷透心扉。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还会活着?

郑琇莹彻底愣住,抓紧了窗沿又看了一眼,虽然脏污,但是那双眼却并没变,还有身材,瘦削了许多,但架子还在。

——是大表哥,是昔日崔氏最温文儒雅的嫡长孙,崔璟。

身材……不对。

郑琇莹定睛细看,又发现他是匍匐在地上的,那右脚分明使不上力。

他脚跛了。

一个跛脚的人,不啻于半个废人,前路彻底毁了。

此时崔璟若是回来,郑琇莹按照从前的约定,还是得嫁给他。

可从前她便不愿意,此时崔璟又成了废人,郑琇莹怎么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赔上呢?

何况她已经熬了三年了,终于熬到二表哥出孝了,婚事马上就要定下了。

在这个时候,大表哥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但凡他晚上半年,一年也好,到时候木已成舟,一切都无可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