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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樊笼(119)

若是她当时没说那些话去刺激大表哥,若是她愿意再忍一忍,大表哥兴许就不会一怒之下主动提出要上战场。

郑琇莹一想起大表哥惨烈的死讯,大夫人晕厥过去的场面,二表哥腿伤复发疼痛难忍的样子,执着线香的手便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行,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是荥阳郑氏的贵女,荥阳郑氏世代与崔氏联姻,如今大表哥去了,她顺理成章要嫁给二表哥。

她等了三年了,二表哥终于出孝了,她期待这桩婚事期待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郑琇莹捻着那香,额上微微出了汗。

大表哥,对不住了……

崔珩站在一旁,只见那香已经快燃到她的指尖了,可郑琇莹还是毫无反应。

他皱眉,叫了一声:“郑表妹?”

郑琇莹毫无反应。

崔珩顿了顿,手一抬将那香夺了过来,摁了香炉里:“你怎么了?”

郑琇莹手上一松,连忙垂下了眼:“没什么事,就是想起了大表哥,想起了从前的事,有些伤感。大表哥那样好的一个人,原不该这么早去的……”

的确是,大哥那样仁厚的君子,从不与人争吵,逼得急了,也最多拂袖而去。

总是微笑着耐心地对待他们几个弟弟妹妹。

这么些年,他从未犯过错,为何偏偏死的那么惨?

他原本是不该死的。

崔珩手上一用力,那线香生生被折断。

他捻了捻指腹,又重新取了一支,回头叫了陆雪衣一声:“你过来。”

陆雪衣只是二房的远亲,虽则嘴上称一句表哥,但她心里明白的很,平时吃住也就罢了,像祭拜这样的事是绝轮不到她干预的。

是以当崔珩叫了她的时候,她愣了愣:“叫我吗?”

“不然呢?”崔珩面无表情,冷眼瞧她。

这意思便是要她也过去了。

“既来了,确实也该上柱香。”

郑琇莹见陆雪衣不动,附和着劝道,心里却忍不住诧异,二表哥对着府里的表姑娘们虽则不算热络,却也极为君子,为何唯独对这个陆娘子这般不客气?

但若说不客气,让她一个外姓来上香,分明又是抬举。

郑琇莹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雪衣哦了一声,没敢反驳,从崔珩手中接了线香,规规矩矩地叩拜下去。

她一贯乖巧,叩拜起来便实打实地拜到蒲团上,连额头与地面相接的声音都听的清。

崔珩一言不发,看着她郑重地三拜下去。

其实想想,三年前陆雪衣也只有十三岁,心智刚开,当时母亲她又病重,在那种情况下,她无论是害怕折回去再遭到报复,又或是想等着见母亲最后一面不肯折回,似乎都情有可原。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如何能过分苛责她?

归根结底还是这爵位的错,是两国交战的错。

天意弄人,人又何其有辜?

三声叩响,一声,接着一声,崔珩眼底的冷意也慢慢退去。

他想,就三个月吧,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到时候乌剌离开长安,他会用他们的血来告慰父兄在天之灵。

陆雪衣叩拜起身的时候,崔珩已经转身走了,她揉了揉额,尚且有些茫然。

郑琇莹上前搀了她一把,语气亲昵:“二表哥今日心情不好,若是有怠慢,你多担待。”

雪衣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慌。

二表哥心情不好,晚上定然会尽数发泄在她身上。

雪衣实在怕了,又生恐叫郑琇莹发现,只能装作全然和二表哥不熟的样子点了点头:“我没事的。”

祭拜完崔氏两位,雪衣又跟着去给母亲立了一个长生牌位,供了油灯。

她父亲就是个实打实的混账,既贪图权势,又垂涎美色。

卫氏有权,但貌丑无盐。

她母亲有貌,但只是小户出身。

娶了平妻之后,卫氏便以养病为由把她母亲赶到了庵堂里。

她父亲碍于卫氏的跋扈,不敢将人接回来,偏偏又按捺不住美色的诱惑,总是夜半去庵堂里找她母亲。

母亲好好一个正妻,却过的像外室妇一样,心情便一日日地郁闷下去,积久成疾,这才早早逝去。

母亲这辈子过的实在可怜,说着是妻,实则是妾,雪衣曾发誓不要像她一样。

可如今冥冥之中,她仿佛又重蹈了母亲的覆辙。

她这样夜夜与二表哥私会,和母亲当初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唯一的不同便是母亲无望地等了一辈子,她起码还有个三月期限。

但愿二表哥说话算话吧。

雪衣在牌位前站了许久,站到指尖都生了凉意。

一出去,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

山上柏树森森,绿意盎然,郑琇莹正站在树下同崔珩说话,见她来了,郑琇莹让开半步,对她招了招手:“办好了?时候不早了,今晚得在山上住一宿,小沙弥领着我们去看住处,你挑一挑,看看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