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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宠(86)

德昭看愣,毓明在旁问道:“堂哥,可还迎我进去?”

德昭当即回过神,嘴里回答着:“这就迎你进去。”眼睛却仍朝着幼清看去。

幼清站得越发笔直,假装看不见他的目光。

毓明指着幼清问,“堂哥,这是谁,应该在哪见过的,好生眼熟。”

德昭立马往前一站,不偏不倚,正好挡住毓明的视线,嘴上并不回答,手指不耐烦地挥了挥,示意他要进府就赶紧进去。

毓明宫里混过来的,见此情景,当即猜到几分,扁扁嘴,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同德昭道:“我府里同来的女眷,望堂哥托个仔细人照料。”

如此这般交待一般,仍嫌不够,指着软轿道:“她名堂多,喜欢花花草草,望堂哥府里的人多担当些。”

话虽说得几分嫌弃,语气里却竟是关切之意,旁人一听,心中有了分明,就连德昭都忍不住往府外软轿多看一眼。

软轿抬至西门,进了侧门,由小弄堂一路往后院而去。

幼清领着一干婆子婢女,立于软轿旁迎人。

婢子前去相扶,轿子里一双盈盈细葱手露出,皓白无瑕,其面未露,其声已扬,“外面米分白衣裙的,可是幼清姐姐?”

幼清一愣,抬头去看,望见福宝从轿子中走出,身段细长,面若皎月,唇间一点红,灵动中带些许妖艳,若不是她主动相认,猛地一瞧,竟认不出这就是当日那个弱怯的小婢女。

福宝上前拉住幼清的手,“幼清姐姐,怎地不认识我?我是福宝呀。”

幼清笑道:“我知道你是福宝,莫再唤我姐姐,只当我是下人,随意些便好。”

福宝一笑,屏退左右,说要赏花,央着幼清往园子里去。

待走一段路,入了园子深处,四下只剩她俩二人,福宝松开一直抓着幼清的手,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你难道不好奇吗?”

幼清皱眉,问:“为何?”

福宝道:“当年齐主子失踪,我抱着必死的心试图逃离礼亲王府,被人在外逮住,打得半死不活之际,毓明郡王路过,发了善心,将我救起,收了我做房里人。”

幼清看着她略带稚气被脂米分盖住的面庞,问:“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福宝冷冷一笑,不答反问,“幼清姐姐还记得白卿公子吗?”

幼清微微仰起面庞,天空清澈似冰冷湖面,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不知哪里吹来的凉风,从身旁一过,竟吹得人鼻酸眼红。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幼清呼出一口气,语气平淡:“总归是过去的人了。”

福宝话锋一转,生出几分狠戾:“他那般爱你,你该永远记得他。”

庭院里花树盛放,初春的泥土腥味从地里一层层顺着风儿冒出来,大概是风里夹杂了太多尘灰,幼清忍不住揉眼睛,这一揉,竟连眼泪珠子都揉出来了。

福宝是个心软的,忙地改了方才那尖酸刻薄的语气,哼一声,斜了眼道:“你不记他也好,总归这世上就我一人记着他才好。”

幼清默不作声。

福宝也不说话。

两人背对背站了一会,气氛太过尴尬,幼清不愿停留,琢磨出一个由头,刚想离开,便听得福宝开口问,语气绝望,透着万般痛楚与期盼:“姐姐,白卿公子,他后来有找过你吗?”

幼清摇头,“没有。”

她也不是没有打听过,自私奔出逃失败后,她曾怀疑是否德昭从中作梗,藏了白卿或是杀了白卿,但是她寻遍踪迹,都未曾发现德昭与齐白卿之间有联系,加上她对德昭的了解,他不会下作至此地步。

那年十月,京外郊野发现一具溺水男尸,她悄悄地使人探过,那男尸虽面目全非,但身上物件,却全是齐白卿所有。

为此她哭了数日,顺带着连带对他那日弃约的痛恨都抛得一干二净,只当他死在了那一日赴约的路上。

幼清想,被误的人,有她一个就够,福宝不该牵扯进来。

她遂好心劝她:“他已经死了。”

福宝声音哽咽,“我知道,可我不相信。”

幼清又道:“你已经是郡王的房里人,一步差错,万劫不复。”

福宝擦干眼泪,“我这样卑贱的人,用不着您担心。”

她句句带刺,幼清依礼数一福礼,作势便要另招人前来伺候。

福宝反倒跟上她的脚步,不要别人,就要她。

幼清无奈,只得在前引领,福宝见她不理人,反倒不服气,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一会子说当年和齐白卿的事,一会子又说她在郡王府的事,没头没脑的,想到哪里说哪里,也不管人听不听得懂。

不一会,毓明那边差人来,问福宝好了没。

福宝只道:“花开甚好,意犹未尽,再赏会罢。”

竟是不愿意同毓明离去,毓明竟也愿意等,遣人来,那小公公张嘴道:“爷说,姑娘莫急,春日遍地花开,一朵一朵慢慢赏便是。”

也真正是往心里面宠了。

幼清看向福宝,见她面上未有丝毫喜悦,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到底惜她年幼,幼清忍不住主动开口,“今后有什么打算?”

或许是气撒完了,福宝不再置气,收了之前的尖酸模样,目光闪过一丝坚毅,“我自有一番盘算。”

她不愿意说,幼清也不再问,两人相对无言,静静看了一小路刚绽的绿芽,至分叉路口,丫鬟婆子早已等候多时,福宝上了软轿,临别前拉住幼清的手,从轿窗里透出一张白皙稚嫩的脸,凑近低声道:“我还会来看你的,幼清姐姐。”

这算是真正解开心结了。

幼清应下,催促她赶紧离去,莫让郡王爷久等。

这边刚送走福宝,幼清才回屋,来喜进屋来请,“爷想用去年御赐的那套紫砂昙花壶泡茶喝,烦请姑娘赐个钥匙,奴才好让人去找。”

御赐之物,皆另辟一屋相藏,钥匙全在幼清手上。幼清听了,亲自拿了钥匙去取,送至院里,德昭隔着窗帘喊,“是幼清么?进来泡壶茶罢。”

德昭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接过茶,一边慢悠悠地说起今日毓明来访之事。

“依你看,毓明身旁之人如何?”

幼清放下茶壶,一笑,“爷是在探奴婢的话?”

德昭急忙放下茶杯,仓促掩饰:“我何需探你的话,不过一个丫鬟而已。”

幼清补充道:“她是齐白卿的丫鬟。”

德昭僵了半秒,以往常脾气,大概又是要摔门而去,这时庆幸自己按捺住,深呼吸一口而后才道:“那又如何?她现在是毓明的房里人,仅此而已。”

幼清抬起眼角望他一眼,想从他脸上瞧出半分恼怒,全然没有,方才那句话说出来,竟像是刻意解释一般。

她开口道:“王爷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苦来问我?”

德昭叹息一声,“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对她有何想法?毓明是我堂弟,虽平时不太亲近,但终究是亲人,他年纪尚幼,此女心思深沉,我担心他受不住。”

幼清叹口气,一口气刚松,想起什么,又提起来,唯恐自己的一句话,便害了福宝。

“她不过是个奴才,入了郡王府,便是郡王府的人,她纵有千般本事,上头也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郡王爷。”

德昭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你说得对,是我多心了。”

夜晚熄灯时分,德昭以夜游为名,亲自送幼清回屋,两屋之间隔了不足一里,德昭晃悠悠跟在后头,幼清只当不知情,快步进了屋子,打发了婢子,坐于炕上,望着窗外那一豆火苗子发呆。

她在心里数着时辰,这一次他又站了两个钟头。

自毓明携人入府拜访,之后访客之中若带女眷的,无论身份高低,一律由幼清招待,老太妃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关了一处佛堂,自行吃斋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