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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阿尔兹海默症先生(177)

傅书濯:“今天限定两杯, 喝多了拉肚子。”

两杯听起来很多, 但裴炀感觉这杯子他三口就能喝完。

家里真的头一回这么热闹,他们朋友虽然不少,但裴炀和傅书濯都不喜欢往家里带, 觉得“家”是私人的、独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一桌子菜都迁就了裴炀刚出院的口味,较清淡,重口味的菜就两三道, 一个辣油肥肠,一个爆炒海鲜,还有剁椒鱼头。

大家谈天说笑, 聊东聊西,从家庭琐碎聊到天文地理到国/事, 无所不提。

裴炀掺和不进去, 就一直盯着菜吃, 住院这么久终于能放肆一次了。

傅书濯陪他们喝酒的同时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干什么用,但很快就知道了。

“想吃?”傅书濯夹了块肥肠。

裴炀殷勤点头。

傅书濯压低声音说:“叫声好听的。”

裴炀厚着脸皮喊:“老公,求求你。”

“……”

自从手术醒来叫多了后,裴炀就觉得“老公”这个称呼也没什么,叫了就能得到好处,有时候傅书濯听着还会克制不住,有何不可呢?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又不会少块肉。

主要是他不敢自己夹肥肠吃,里面漂满辣油,不说别人,裴知良肯定会瞪他。

傅书濯夹倒是夹了,但还放到一旁的白开水中涮了涮。

裴炀看着就心痛:“留点味~”

傅书濯忍笑,勉强留了一点辣味放到他碗里。换作平常可能就直接喂,但现在有长辈在场,多少得注意点分寸。

裴瑜吉跟大家道了罪:“我少喝点,明天得去见个当事人。”

裴知良点点头,半晌闷声说:“小傅胃不好,也少喝点。”

傅书濯应允,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多喝,毕竟还要照顾裴炀。

裴瑜吉的意思是他出钱找个护工或阿姨来帮忙,被傅书濯拒绝了,一是他能照顾得来,二是裴炀不喜欢被外人触碰。

酒过三巡,其他人都喝趴了,就剩下齐老头越喝越兴奋,逮着醉迷糊的裴知良吹牛逼。

傅书濯在收碗,裴炀便在走廊和客厅练习操控轮椅,灼灼就趴在他怀里咕噜咕噜。

“找你爹去。”

“喵~”

裴炀哼笑:“别看我现在半残不残的,那你也不许勾.引他。”

“喵~”灼灼在他身上摊开肚皮,像是在撒娇。

裴炀伸手摸了摸,软乎乎的,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怕弄坏了猫。但灼灼很是享受,呼噜打得跟拖拉机一样。

裴炀不由想起小时候的事。

他胃敏.感从小就有,吃得太杂就容易不舒服,但他又爱吃,每次吃难受了,妈妈就会用那双并不宽厚的手摸摸他肚子,掌心热腾腾的,慢慢就不难受了。

如果他真的是只猫,那时候应该也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现在的灼灼一样。

面前突然多了张纸。

裴炀一怔,才感觉到脸上有泪水划过。

裴思微推着到他露台上,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想妈了?”

裴炀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有时候也很想她,想妈抱我的感觉,想妈说话温温柔柔的样子。”裴思微笑了笑,“还想她做的面条,妈走后,我再没吃到过类似味道的。”

裴炀没发出一点声音,可早已泪流满面。

裴思微也没哄他:“后来我想啊,其实可能不是面条的味道有多特殊,再好吃它也就只是碗面条而已,只是因为做它的人是妈妈,所以我们给它赋予了特殊的味道。”

“别的也是。”裴思微托住下颌,回忆虽布满伤感,但她是笑着的,“死后,妈对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拥抱,每一个温柔的瞬间都变得不再普通,死亡给它们赋了予神圣的意义,让你每次想起的时候都觉得怀念……想哭。”

就像现在的裴炀一样,一直深陷在这个阶段,怎么都走不出来。

裴思微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在模糊的视线里,裴思微的脸似乎和母亲年轻时候有一瞬间的重合。

“裴炀,人都是会死的,有一天,我会死,爸和哥也一样,傅书濯和你也是。”

裴炀心一颤。

裴思微:“死亡不代表结束,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就永远活着,我们要做的不是一直陷在过去里悔恨,而是要带着已经死去的人一起向前走。”

“裴炀,妈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当下身边还活着的人也很重要,爸,我,大哥,还有你那么喜欢的傅书濯,你活得好一点,妈才能放心一点。”

裴炀坐在轮椅上,腿骨折,头上还有伤口,看起来狼狈不已,除了满面的泪水还有喉咙里不知是克制还是忍不住的、像小兽一样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