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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遥(288)

作者: 容溶月 阅读记录

一刻钟后。

陆于渊带着她走过一带清溪,两道拱门,将流水娇花和木道石桥都抛在身后。

走过一道爬满绿芜的石门。

其后古木苍苍,枝干上爬满青苔,一篇寒峭之意。

万竹扫天,细长竹叶摇曳着承不住雨滴,嗒嗒落下。

野绿连空。

竹里通幽处,雨雾溟溟里,一座竹楼坐落在开阔处。

谁能想到——

天水楼弯弯绕绕的园子后头,藏着一片禅意幽远的林子。

林子里,藏着她的屋子。

辛越换下了湿透的衣衫,重新梳了发,灌了半碗热姜茶,眼睛四处张望,嘴巴就没合起来过。

“你这是把天水的竹楼给搬过来了?”辛越左翻右翻,所有的陈设都一模一样,她走到窗边,伸手翻了翻话本书页,震惊得直往后退。

陆于渊捏着扇柄抵住她后腰,“我们离开天水的时候,你正看到这一页,如今可以坐下来自己看完结局了。”

辛越大受震惊,半晌都说不出话,脑子里渐渐串出了一条线。

世上有巧合,譬如江宁最大的酒楼名字,和渭国临尧城边上一座小城名字相同,你可以说是老板觉得这个名字高远又邈阔,更能给他带来滚滚财势。

但这酒楼后头竟藏了一座同渭国天水城里一模一样的竹楼,傻子都能猜出来,这是谁的产业。

这也怪不得,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十七和黄灯找进来,酒楼后面的园子定也是有古怪的。

辛越一边思索着此等境况下,要如何跑路,一边往后两步,果然放着一把竹椅,她自然而然地坐下,连竹椅的高度都让她倍觉熟悉,往左别一点头,正好看到半截纱帘上绣着的蛐蛐。

一切的一切,都跟天水城里她住过近一年的竹楼一模一样。

她忽然开口:“你今日做了什么?”

陆于渊似笑非笑看她:“想清楚啊,这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听了你可就真走不了了。”

“……”辛越临崖勒马,坚定摇头,“忽然又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陆于渊轻笑一声,走到她身边,拉出另一把小竹椅,同样坐下来。

“那……”辛越悄悄打量他,两手交缠,左手指头不着痕迹地摸着右手腕下冰冷的机括,再试探着问,“什么时候放我走?”

“两个时辰之后。”他面色稍淡。

辛越暗暗舒出一口气,放了半颗心就有些得意忘形,追着问:“辛扬呢?我的人为什么进不来?你在这动手,就不怕天水楼被端了?”

陆于渊拖了一只红泥小火炉放在二人中间,暖暖融融,闻言不语。

辛越收住了话头,看来也是知道了就走不了的事,不能过问,伸出两只手去烤火。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陆于渊走到条案前点灯,心满意足低笑。

这雨染着昏黑天色,屋里也是一片昏沉,一盏一盏的灯火亮起,他腰间的玉白色祥云纹腰带收得紧紧,半边沉在浓黑,半边染着暖光。

辛越有些出神,她不知道当国相的儿子和当国相有什么区别,但他好像还是那么闲,以及当了国相伙食似乎也并未有多少改善,他看起来更消瘦了两分。

是了,消瘦。

辛越同他的视线相对,目光落在他的脸庞,原本昳丽到有攻击性的脸庞如今泛着病态的苍白,没有血色,唇色极淡,脸颊瘦削。

她忽然问:“当了国相是不是挺劳神?”

陆于渊挑起一边眉。

“你都瘦成骨头架子了。”辛越低头翻扯袖口内侧滚的暗金色风火纹,轻轻地说。

陆于渊却翻出掌心,里头躺着一个小红盒,移到她面前。

辛越微微撩起眼皮,看的不是红盒里头的药丸子,而是他的手掌,他从前的手匀称修长,骨节分明,不甚宽厚却十分有力,且,血色比如今充沛得多。

她抬头看他:“你落江的时候,伤得是不是很重?”

他一言不发,在竹椅上坐下来,垂首时略显疲累。

小小的红木盒在他手心里拨弄着一圈圈打转,转动得这样快,一圈圈的红色余影荡出来,像一只缥缈的红色圆盘。

辛越想,若是时间也能同这木盒转动的速度一般,流逝得快一点,该有多好。

陆于渊慢悠悠荡出一抹笑:“你怕什么?辛越。”

辛越:“我怕什么?”

“你的手在抖。”

辛越把手收回袖子里,沉默地看红炉银炭。

陆于渊把红色小木盒移到她身前:“吃掉,否则风寒了倒在我这,我就当你投怀送抱了,可不把你送回去啊。”

辛越摇头,袖子底下十根手指头攥得更紧。

陆于渊直接倾身拉她的手腕。

辛越猛地抬头,手往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