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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遥(275)

作者: 容溶月 阅读记录

她哼哼地叫疼。

顾衍半跪在床上,唇瓣贴到她耳后,拎出汤婆子,手贴在她小腹,一股一股的暖意熨着她,温声哄她:“起来好不好?”

辛越翻过身对着他,把脸贴到他下巴:“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顾衍低斥,唇瓣贴着她额头,“乖,阿越,先起来,让丘云子给你看看。”

辛越懵着,感觉浑身又冷又热,不似风寒,倒像是冬日同夏日将她的身子当成战场,扭打在一块,不打喷嚏时倒说不上多难受,一打喷嚏小腹就跟细针轧过一般。

她在他怀里挪蹭了两下,伸手圈住他的腰,撒着娇不起来。

万能的顾侯爷不能替她疼,也不敢挪动她,对自己只有人形暖炉功用这个事感到万分懊恼。

正在此时,外间丘云子的声音响起来,辛越这才不情不愿地撒手。

屋里清香宜人,碧纱窗下一棵枯枝旁逸横斜,自成禅意。

辛越伸着手腕,额头时不时有冷汗沁出。

有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是男女之间常常用来阐述思念之情的酸话。

这时候一刻号脉,如过三秋,是辛越疼得脑袋发懵时用来分散自己注意的。

好容易可以抽回手,辛越软成泥似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滑着滑着都快落到被子里了。

顾衍托着她的腰,看向丘云子。

丘云子微笑道:“无碍,只是中了毒。”

辛越:“?”

无碍,只是,中了毒?

辛越已经够乐观豁达,没想到如今做神医的,竟也有这样的好品质。

屋中唯一一个不豁达的,恐怕就是顾衍,他把她放平在床上,把汤婆子拎到被子里捂着她,“躺一会,我马上进来。”

他愈是平静温柔,她反而愈是担心,忍不住说:“丘云子都这样说了,肯定没事的,毒也有轻有重,是药都还有三分毒呢。”

“嗯,府里什么都有,你会很快好起来,我去看看,怎么让你更快好起来。”

辛越笑笑。

但很显然,一个人还能乐观豁达,多半是因为这打击还不够大,对顾衍而言,他无法乐观豁达,是因为这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且再小的事放在辛越身上,多半也要被放几倍大。

丘云子随顾衍出屋,走出房门,穿过庭院,走出院子。

四下无人时,丘云子才说:“侯爷,先头您问的那件事,老朽有谱了,您的猜测是对的。”

顾衍沉默半晌,目光沉痛而寒冽,一贯沉稳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确定?”

丘云子点头:“是,但现下有一件更要紧之事,夫人这形容,确是九纱毒的症状。”

辛越误打误撞,有一点没说错,所谓是药三分毒,九纱毒,其实不是一种俗世所认为的奇花异草、怪虫异兽中提炼出来的毒药,它的本质,还是一味良药,名叫九纱丸。

一个人在服用大剂量九纱丸时,在体内沉下来的余毒无法排出,就叫九纱毒。

什么时候需要大剂量服用九纱丸呢?通常是一个人忍不了剧痛时服用,比如筋骨断裂啦,烧伤灼伤换皮削骨啦,毕竟——九纱丸是一味镇痛药,且是一味比麻沸散起效快、持续久、且带有毒性的镇痛药。

而余毒能沉到如今,可想而知,辛越四年前伤势多重……

顾衍抬头,状似沉静。

天边卷云浓郁,翻翻滚滚排山倒海而来,一阵大风刮过,忽地有几条柳枝抽打在他身上,力道不值一提,他浑身却剧烈一震,半跪在地,呕出一口浊血,如玉山倾倒。

丘云子叹了一口气,蹲下来在他身边放了一只药瓶:“侯爷,保重……”

顾衍没接,指腹抚过嘴角:“往后……是不是每年春日都会发作一回?”

“这个说不好,九纱毒确实只在冬末春初,阳气启盛之时发作,只看此次夫人毒发状况,持续天数,便可推测。”

顾衍站起身,胸口还是一阵一阵的钝痛,哑声:“库里有一盒小鸾黄,能不能用?”

“正合症状,老朽这便去。”

顾衍靠在树干上,那些旧年的沉痛,跗骨蚀心的无力,漫天漫地的飞沙碎石,巨大澎湃的炸裂力道,在这一刻,再次从深潭下翻出来,巨浪翻波,打得他喘不过气。

*

中毒,且是一种名字听起来便不打好惹的毒,辛越原本不信她的人生境遇竟这般多姿多彩。

更是不理解她是怎么在顾衍这样的严防死守下中毒的。

辛扬在她房里坐了小一刻钟,叽里咕噜地说了不少,告诉她这是多年前服用九纱丸留下的余毒,叫九纱毒,要用一瓶叫槿上茸的毒药来解。

她想的是,取这个毒名的人一定很懒,改个字就糊弄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