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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记(418)+番外

作者: 妙妙周 阅读记录

苏妙真忧心忡忡地瞅了一眼昏迷在车上的宁臻睿,天气渐渐冷了,他却仍高烧上火着。

她拿了把破蒲扇不住地给他扇风散热。直到磨破皮的手心里传来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她才稍稍嘶了口气,瞅向赶车的傅云天:“我穿得可是男装,又有这么些天没沐浴,臭得我自家都嫌弃,怎么会有人想占我便宜?再说,所谓饱暖思xx——现在可是大旱之年……”

傅云天见她语气还好,和并马过来的赵越北对视一眼,明知接下来的的话可能惹她厌恶,但仍硬着头皮劝道:“男人嘛,无论何时都离不得那种事的……”

苏妙真冷笑一声,傅云天忙转开道:“再说这世上好南风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是穿的男装也的确把脸全部抹黑,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你生得细皮嫩肉弱质纤纤……若再有常在妇人堆里混的,眼毒起来,能直接从你的身段举止辨出男女和资质……”

苏妙真淡淡道:“那你先前怎么没看出来我是女人?傅二哥你不是也常常走马章台的么?”

若在平常。傅云天焉肯受除了他内宠姬妾以外女子的气,就是傅绛仙他也是照骂不误——但此逃难实在是苏妙真被他拉出荆州城所致。

且这一个月来她路上半点没拖累他们不说,还不顾伤痛劳累地贴身照顾宁臻睿,日夜伴在宁臻睿身边,妥当周到至极;更在离开破庙前主动低头,同他和好……如此种种,傅云天早为这些存了愧疚感激与怜惜。

更重要的是,傅云天虽清楚什么叫“兄弟妻不可欺”,也始终践行——为此在京中一直避开和苏妙真见面说话的机会,就是怕一个不能自制,冒犯了她……但究竟喜欢她许多年,故得知苗真就是苏妙真后的这些时日,傅云天在她跟前就越发直不起腰,大不起声。

此时就尴尬笑过:“其实我和鹰飞也疑心过,但一来生得单薄的男子也很多,三皇子府中就有几个那样的的戏子,二来你的声腔确是属少年人,三来,任谁也料不到——居然有女子如斯胆大妄为不守……”不及说完“妇道”二字,傅云天赶紧住了口。

苏妙真本觉得他说得有理,正在点头间,突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抿唇吸气,把赵越北从马上叫了下来,两人换个位置,就赶着马哒哒地走到土路前头,看也不看傅云天赵越北二人,背影在翻滚的烟尘里模糊起来。

傅云天向已经上车的赵越北苦笑一声:“她这几日脾气越来越大了。”却听赵越北叹气道:“吃得也越来越少了。”

傅云天一愣,赵越北道:“想来是为了在京山县听到的那些消息,让她心里烦。”

湖广官仓收上来的田赋并没剩多少,而南直隶和浙江布政司的几个大府其实也有旱情,只是不及湖广严重,但已经有了风声在传,说苏州府凤阳府嘉兴府杭州府等地也现了旱灾。

南直隶浙江布政司自身难保,更无法调运粮食救济湖广。而京通两地拨下来的赈粮又因运河水浅难以大量船运,不得不改换陆路,竟是至今没送多少到湖广来。

故即便有襄阳的粮食运往各地,相对偏远、受灾最重的德安府却已被如过境之蝗的绝望流民重重包围,虽不似荆州府那样被反贼有组织地攻州城,却也是个即将大乱的景象。

傅云天摇摇头道:“苏巡抚将旱情早早地报上去了,赈粮没运到引起的大乱,怎么能怪到他头上?至于荆州府出的反贼更算不得苏巡抚为政之错,珉王但凡少占些土地,荆州内外就不至于有那么多流民反贼……”

赵越北道:“话虽如此,苏巡抚到底是一省最长,这回的大旱和反贼,怎么都得往他身上算一些……她那样苦心孤诣地帮苏巡抚筹划着灭蝗借粮安民,不惜己身安危,眼下却得了这个结果。她心里哪能好受?”

“何况珉王是皇上的弟弟,皇上未必会真正惩处他,那就只能苏巡抚倒霉——她多半也想到这里了……还有七殿下遇险的事儿……你以为她为何时时守在七殿下身边,也不怕自己染上病丢了性命……”

傅云天一惊,继而明白过来,叹道:“原来如此……起先那几天她宁可睡在荒地里,也不肯和咱们几个睡一屋檐下——最近一个月却夜夜在七殿下旁边守着,七殿下哼个一声两声她都慌得起来查看……鹰飞,你不知道,她自小就被伯府金尊玉贵地养着,满京的贵女除了绛仙就是她受宠得意,这回却担惊受怕,苦成这样——”

赵越北凝视着远处身着青布直裰的单薄背影低声道:“昨夜我听见她一直轻轻地念叨着‘海运’‘流民’‘田亩’……我悄悄过去看了一眼,才知这人是在说梦话——她梦里也这般不得安宁……”